不是为了那点微薄的实习工资，也不是为了顾氏这块光鲜的招牌。
养母临终前那只枯瘦的手，死死攥着的那枚廉价金属徽章——一个模糊的、类似某种内部识别标志的图案，背面印着一个极小极小的“顾”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记忆深处。养母浑浊眼睛里最后那点不甘的光，是支撑她走进这头巨兽腹地的唯一动力。
她需要靠近核心，找到真相。哪怕是从最底层开始。
人事部那位妆容一丝不苟的主管，将她的简历像丢垃圾一样轻轻推回桌面，指甲修剪得异常锐利的手指在单薄的纸页上敲了敲。“林溪？计算机系大三？”她抬眼，目光挑剔地扫过林溪素净到近乎苍白的脸和那身格格不入的衣服，“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没有项目经验，没有获奖记录，甚至连学生会干部都不是？”
主管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昂贵的真皮椅背上，嘴角扯出一个职业化的、毫无温度的弧度。“顾氏的实习生，哪怕是最基础的岗位，竞争也异常激烈。你这条件……”她没说完，但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空气，瞬间填满了小小的办公室。
林溪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紧，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她抬起头，迎上主管审视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我学得很快。而且，我能处理别人处理不了的……技术问题。”她刻意在“技术问题”上放慢了语速。
主管嗤笑一声，显然没把这话当真。她随手拿起内线电话，拨了个短号，语气带着一种打发麻烦的轻快：“喂，小张？你们技术部支援组那边，不是还缺个打杂整理线路的吗？嗯，对，刚面试了一个实习生，没什么经验，但看着还算老实……行，你带她去办手续吧。”
电话挂断，主管拿起桌上一个崭新的、印着顾氏Logo的临时工牌，连同那份轻飘飘的简历一起递给林溪，眼神里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怜悯。“去吧，技术支持部，地下一层。记住，不该碰的东西别碰，不该看的别看。顾氏，不是学校实验室。”
“地下一层”四个字，像冰冷的铁锤砸下。那是整栋大楼光鲜外表下最隐秘、也最被遗忘的角落，充斥着服务器机柜的低沉嗡鸣和电缆散发的热量。林溪沉默地接过工牌和简历，指尖冰凉。帆布包粗糙的边缘蹭过她的手背。
她转身离开主管办公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里面暖气和香氛的气息。外面是明亮开阔、铺着光洁大理石的大厅，衣着光鲜的男女步履匆匆，高跟鞋和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悦耳。而她，拿着那张写着“B1-技术支持”的临时工牌，像一个突然闯入的异类，走向角落那部通往地下世界的、略显老旧的货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金属四壁。林溪走进去，按下“B1”的按钮。电梯轻微震动，开始下沉，头顶明亮的灯光瞬间被惨白的节能灯管取代，空气里开始弥漫一种淡淡的、混合着臭氧和灰尘的味道。
她看着电梯门光亮的金属表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眼神深处，那点被压抑的、属于“Zero”的锋芒，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深的沉寂覆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