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不在家。这在意料之中。结婚一年,这个耗费了我们两家大半积蓄、装修得如同样板间一样精致冰冷的“家”,更像是一个她偶尔回来展示战利品的豪华酒店套房。我的存在,大概就是那个需要定时维护和偶尔带出去展示一下的背景板。
我换了鞋,径直走向书房。打开电脑,登录了手机银行的网上端口。输入密码,界面跳转。我没有去看余额——那点可怜的、每个月由林薇“施舍”进来的生活费,扣除房租水电和这该死的99元限额下的零碎开销,根本存不下什么。我的目标很明确:交易明细。
手指滚动着鼠标滚轮,屏幕上流水般刷过一行行枯燥的数字和商户名称。便利店,早餐摊,共享单车,地铁充值…清一色都是几十块的小额支出,像一串串卑微的注脚。时间很快锁定在最近几个月。我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笔林薇的入账记录和她自己的支出记录。
林薇的工资入账很规律,数额不小,但绝对支撑不起她动辄上万的奢侈品消费和朋友圈里那枚十万钻戒。她的个人支出也颇为可观,高级餐厅、美容院、奢侈品专柜…流水一样。但奇怪的是,有几笔大额支出,商户名称却极其模糊不清,要么是“网络服务”,要么是“商贸公司”,金额动辄数万,甚至十几万。这些商户名称像蒙着一层雾,透着刻意的遮掩。
就在我盯着其中一笔标注为“XX科技服务费”、金额高达八万的支出皱眉时,书房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林薇站在门口。她显然是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昂贵的羊绒大衣随意地搭在臂弯里。精心打理的卷发垂在肩头,妆容一丝不苟,红唇鲜艳。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落在我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那上面正是银行的交易明细界面。
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慌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她精心修饰过的眼底漾开,随即被更深的冰冷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覆盖。
“你在看什么?”她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但里面蕴含的冷意,足以让书房温暖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一种被侵犯领地般的恼怒,牢牢钉在我身上,仿佛我正在进行一项不可饶恕的间谍活动。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要移动鼠标关闭页面,但手指僵硬着没动。一种强烈的屈辱感混合着被现场抓包的窘迫,猛地冲上头顶。我在查我自己的家庭账户,在我自己的家里,却像一个被当场揪住的小偷。
“没什么,”我的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稳,甚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看看这个月的开支。”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她审视的目光,尽量让表情看起来坦然而麻木。
林薇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进书房,鞋跟敲击在光洁的实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声响。她走到书桌旁,没有看我,目光锐利地扫过屏幕上滚动的明细。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她身上那缕冷冽昂贵的香水味,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无形的侵略性。
她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像某种倒计时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