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支?”她终于开口,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你有什么好开支的?卡里的钱,够你买杯像样的咖啡了吗?”她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回我脸上,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功能不全的过期物品,“我让你省着点,是为你好。免得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以为你攀上高枝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三天两头来借钱。”
她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向我刻意维持的平静。我的呼吸微微一滞,手指在桌面下悄然握紧。她说的“朋友”,指的是谁?是老家那个父亲重病、走投无路才硬着头皮向我开口的发小?还是大学时睡在我下铺、创业失败后只想借几千块周转一下的兄弟?那些电话,那些窘迫的请求,最后都终结在我对着电话那头艰难地说出“真的不好意思”的尴尬沉默里。而林薇,她连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不全,却精准地掌控着我“施舍”的资格。
“我没乱花。”我的声音低沉下去,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陈述,“只是看看。”
“看看?”林薇嗤笑一声,那声音短促而尖锐,“有什么好看的。该给你的生活费,我一分不会少你。”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漂亮却冰冷的眼睛牢牢锁住我,红唇轻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不该你管的,别瞎操心。记住了,苏哲。”
她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重量,砸在心头。书房明亮的顶灯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将我完全笼罩其中。空气中只剩下她身上那股昂贵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香水味,浓得化不开。
“晚上七点,澜亭轩。”她直起身,最后瞥了一眼屏幕,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令她不快的东西,“别给我丢脸。” 说完,她利落地转身,羊绒大衣的衣摆划过一个优雅的弧度,高跟鞋的声音笃笃地远去,消失在客厅的方向。书房的门,被她随手带上了,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响。
我僵在原地,盯着已经恢复屏保图案的电脑屏幕,久久没有动弹。林薇最后那句警告,像冰冷的蛇信,舔舐过耳膜。“不该你管的,别瞎操心。” 那几笔去向不明的、金额巨大的“网络服务费”、“商贸款”…像黑暗中无声咧开的嘴,嘲笑着我的自欺欺人。
胸口憋着一股浊气,闷得发痛。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需要空气,需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金丝笼子。拿起手机和钥匙,我几乎是撞开了书房的门,大步穿过同样冰冷空旷的客厅,拉开沉重的大门,将自己投入外面初冬傍晚的冷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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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带着点湿润的水汽,似乎酝酿着一场冬雨。我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漫无目的地在人行道上走着。华灯初上,车流汇成光河,街边商铺的霓虹招牌闪烁着诱人却冰冷的光。高档餐厅、奢侈品店、豪华会所…这些林薇日常流连的场所,此刻像一座座遥不可及的孤岛,与我隔着一道名为“九十九元”的深渊。
胃里空落落的,却感觉不到饿。冰美式带来的那点清醒早已被林薇冰冷的警告和那几笔可疑的支出搅得混沌不堪。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街边琳琅满目的橱窗,那些精致的商品标签上的数字,无一例外都在无情地嘲笑着我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