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他拍了下吧台，声音爽朗起来，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施舍般的慷慨，“看你也不容易。我这小店刚开，也缺人手。这样，时薪二十，现金日结，主要就是晚上和周末忙点，行吧？”
二十块。现金日结。这条件苛刻得近乎羞辱，尤其是在这种地段、这种装修的店里。但“现金日结”四个字，像黑暗中的萤火，瞬间点亮了我唯一的出路——它绕开了林薇对我银行卡的监控。
“行！”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我能干。”
周扬满意地笑了，那笑容深处似乎藏着一丝得逞的快意。“那好，今天就开始熟悉熟悉？先从洗杯子、备料开始吧。”他随手从吧台下抽出一条崭新的、印着“破镜重圆”logo的黑色围裙，像扔一块抹布一样扔给我。
围裙带着一股新纺织品的味道。我默默接过，套在身上。柔软的布料贴在身上，却像一层沉重的铠甲。周扬已经转过身，开始指挥：“后面水池，先把那堆雪克杯和量杯洗了，消毒柜会用吧？喏，手套在那儿。洗完把珍珠煮上，配方在墙上贴着，别弄错了。还有，把芋头削了蒸上…”
他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像个被上了发条的机器，走向后厨狭小的水池。堆积如山的雪克杯、量杯、搅拌棒浸泡在浑浊的、泛着甜腻泡沫的水里。戴上橡胶手套，冰冷的自来水冲刷下来。我埋下头，开始机械地刷洗。杯壁上残留的奶茶渍黏腻顽固，需要用刷子用力刮蹭。水声哗哗，掩盖了前厅偶尔传来的周扬接单打包的声音。
狭小的后厨弥漫着蒸腾的水汽和甜腻的香精气味，空气闷热潮湿。橡胶手套里的手很快被汗水浸湿，指尖泡得发白起皱。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我用力刷洗着杯子，金属杯壁摩擦着塑料手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腰背因为长时间的弯腰而开始酸痛。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风铃声响起，有客人进来。周扬热情招呼的声音传来：“薇薇，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快坐快坐，还是老样子？”
薇薇？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我猛地抬起头，视线透过半开放吧台和后厨之间的传菜口缝隙，死死地钉向前厅。
林薇。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同色系的修身连衣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妆容精致淡雅。她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在家里见过的、放松而明快的笑容，甚至带着点少女般的娇嗔。她熟稔地走向吧台前的高脚凳，姿态优雅地坐下。
“路过，顺便来看看你这边怎么样。”林薇的声音透过嘈杂的背景音传来，带着轻快的笑意，“生意还不错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