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暮送她到门口,突然问道:"你明天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沈昭惊讶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但她听到自己说:"有空。"

"下午三点,美术馆后门见。"林暮说完,轻轻关上了门。

回学校的路上,沈昭的大脑像过载的硬盘,不断回放着今天的种种画面——林暮朗诵时的声音,工作室里那些照片,他手腕上的疤痕,还有那句"也许你会帮我完成它"。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仿佛是从她的某个梦境里走出来的角色。

第二天专业课结束后,沈昭被导师陈教授叫住了。

"沈昭,听说你昨天去参加了那个诗歌朗诵会?"陈教授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沈昭心里一紧:"是的,教授。我觉得艺术形式之间可以互相启发..."

"那个林暮,"陈教授打断她,"写的都是些无病呻吟的东西。真正的艺术需要结构和技巧,而不是随意堆砌些晦涩的意象。"他拿出一叠资料,"这是下个月国际青年摄影展的参赛要求,我希望你好好准备,别再浪费时间在那些没有营养的诗歌上了。"

沈昭接过资料,心里却升起一股莫名的反抗情绪。她想说林暮的诗如何精准地表达了她对摄影的感受,如何让她看到了艺术的新可能,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我会认真准备的,教授。"

离开教学楼时,沈昭看了看表——两点四十,足够她走到美术馆。她加快脚步,心跳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加速。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时,她看到林暮已经等在那里,今天他穿着一件灰色大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准时。"林暮递给她一杯咖啡,"走吧。"

他们沿着河边的小路走了约二十分钟,来到一座废弃的工厂。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林暮轻车熟路地领着沈昭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进入一个空旷的厂房。

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屋顶照射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昭惊讶地发现,厂房中央摆放着各种奇怪的装置——用铁丝和镜子组成的雕塑,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棱镜,墙上用粉笔画出的复杂几何图形...

"这是..."

"我的秘密实验室。"林暮的语气难得带着一丝调皮,"在这里研究光的性质。"

他走到一个装置前,调整了几面镜子的角度,突然,一束阳光被折射到沈昭脚边,形成一个完美的心形光斑。

"哇!"沈昭不自觉地惊叹出声,立刻蹲下用相机记录这个奇迹般的瞬间。

林暮继续调整装置,创造出各种形状的光影——星星、蝴蝶、无限符号...沈昭追着这些光影拍照,像个发现宝藏的孩子。

"你知道吗,"林暮一边工作一边说,"人们总是追求完美的光线,却忽略了光本身的暴力性。它定义我们看到的世界,却也限制了我们想象世界的方式。"

沈昭想起《光的暴政》里的诗句,突然理解了林暮的意思。她停下拍摄,问道:"所以你写诗,是为了反抗这种暴力?"

林暮停下手中的工作,直视她的眼睛:"我写诗,是为了给那些被光伤害的事物一个发声的机会。"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沈昭心中某个上锁的门。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对林暮的诗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她的摄影也一直在试图捕捉那些被主流审美忽略的瞬间,那些不完美的、模糊的、即将消逝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