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京城遇青锋
京城朱雀门外的难民棚,像一片破败的灰色蘑菇,挤满了从江南逃来的百姓。
陆承煜靠着给人修补衣物换取半个窝头,夜里就蜷缩在城隍庙的廊下。他不敢显露绣技,那双手能绣出惊鸿的手,此刻只用来缝补破洞,指尖被粗麻线勒出一道道血痕。
这日清晨,他正蹲在墙角缝补一件破旧的箭囊,忽然听到一阵喧哗。三个穿着锦袍的家丁正围着一个穿粗布男装的少年,拳打脚踢。
“小叫花子,敢偷我们相府的东西!”为首的家丁一脚踹在少年胸口。
少年被打得趴在地上,却死死护着怀里的布包,闷声道:“我没有偷,这是我爹的旧物!”
陆承煜认得那少年——前几日在粥棚见过,眉眼间有种不属于难民的英气,只是脸色苍白,像是受了伤。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看到少年被踩在地上的手紧攥着一块虎符残片,突然想起父亲说过,镇北将军沈砚的兵符是子母双符,若遇不测,持残片者可调动旧部。
他放下针线,走过去轻声道:“几位爷,这小兄弟许是误会,我这儿有两个窝头,赔给各位消气如何?”
家丁见他穿着破烂,却干干净净,嗤笑道:“哪来的穷酸乞丐,也敢管相府的事?”说着就推了陆承煜一把。
就在这时,地上的少年突然翻身跃起,动作快如闪电,手肘击中为首家丁的肋骨,又抬脚踢飞另一个家丁手中的棍子。
她扯掉头上的破帽,露出一头乌黑长发,额角渗着血,眼神却亮得像寒刃:“李嵩的狗,也敢在这儿撒野!”
陆承煜这才发现,“少年”原是女子。她身手利落,招式带着边关军旅的狠劲,只是左肩似乎有伤,动作间有些凝滞。
“是个娘们!”家丁们恼羞成怒,举着棍子围上来。女子虽勇,终究寡不敌众,被逼到墙角。陆承煜看得心头一紧,抓起墙角的碎瓷片,趁一个家丁转身时,狠狠划向他的手腕。
混乱中,女子一脚踹开最后一个家丁,拉着陆承煜就往巷子里跑。两人拐了七八个弯,直到听不到追赶声,才靠在墙上喘气。
“多谢。”女子抹了把额头的血,声音有些沙哑,“我叫沈青梧。”
“陆承煜。”他看着她渗血的左肩,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草药——那是他从废墟里捡的,“你受伤了,这个能止血。”
沈青梧接过草药,动作一顿:“这是北疆的‘血见愁’,你怎么会有?”
“家乡……一位游医留下的。”陆承煜避开她的目光,将缝补好的箭囊递过去,“你的箭囊,方才掉在地上了。”
箭囊是牛皮制的,边角磨得发亮,上面用银线绣着一朵狼毒花——那是北疆特有的纹样。
沈青梧接过箭囊时,手指触到细密的针脚,突然道:“这是‘虚实乱针绣’,苏州府的手法。”
陆承煜心头一震。这针法是陆家绝学,寻常人根本识不出。
沈青梧看着他惊讶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爹帐下以前有个苏州籍的绣工,教过我辨识针法。他说,好的绣匠,能把千军万马藏进一朵花里。”
这句话像惊雷在陆承煜耳边炸响。他猛地抬头,对上沈青梧清亮的眼睛,突然明白父亲为何要他带着《山河图》来京城——眼前这个女子,或许就是能解开绣样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