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台前幕后
开场前,锣鼓尚未点,帘外已先热闹。
门倌儿小赵提着红纸折的灯笼,拉长嗓子唱喏:
“燕京银行总理——杜四爷——花篮一对——”
“冀察政务委员会——高委员——银盾一座——”
“福盛祥少东家——陆老板——花篮一对”
每报一声,门口的铜铃便跟着一颤。雪粒子落在花篮的缎带上,顷刻化开。
后台的小学徒踮脚扒着门帘往外瞅,嘴里跟着学舌,被班主一巴掌拍在后脑勺:“舌头收着点,别给玉老板招祸!”
帘内,玉翎春刚勒完头,正低头系玉带。
锣鼓点子恰在此刻炸响,帘外灯火、花香、雪气、枪火味,一并被锣声卷进台上即将升起的红幕。
观众陆续进场,棉袍蹭着棉袍,呼出的白雾在头顶聚成云。
二楼包厢早早落了帘,陆徵坐在正中,他手里转着一只怀表,表盖内侧刻着德文“Vergissmeinnicht”,指尖一下一下摩挲,像在数心跳。
楼下戏台,红幕一挑,玉翎春出场。她头戴银雕女帅盔,红蟒靠旗,腰束玉带,足蹬厚底高靴。
一亮相,台下便炸了彩。
她抬手,锣鼓起,唱《穆桂英挂帅》:
“小儿女探军情尚无音信,
画堂内独自个暗地沉吟。
怕只怕众奸臣又来寻衅,
损折我杨家将累代英魂……”
嗓音高亢,却压着一丝颤,像刀尖划过冰面。
陆徵抬眼,正撞见女主扫过来的目光。那一眼极快,像刀光,一闪即逝。陆徵微微颔首,指尖在扇骨上敲了三下——暗号确认。
台上,穆桂英挥令箭,台下,玉翎春借转身之际,朝楼下某个角落微不可察地点头。那里,一个戴毡帽的小工正低头搬箱子,箱底压着真正的密写胶片。
4 雪夜微澜
戏散场已近亥时。
观众三三两两退场,踩得雪地咯吱响。
后台灯火却更亮,汽灯一盏接一盏点起来,照得人脸发白。
玉翎春卸妆,棉袍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也坠着半片玉佩。铜盆里水已浑,她掬一捧泼在脸上,冰得打了个哆嗦。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重,却稳。
陆徵站在门口,没进来,只伸手递过一只小锡盒:“盘尼西林,伤口别碰水。”
玉翎春没接,只拿毛巾擦脸,水珠顺着颈窝滑进衣领。
她侧头,声音低哑:“陆老板,戏园不是金屋”
陆徵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他走进来,把锡盒放在妆台,
“阿玉,”他又唤她乳名,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这次任务结束,我送你出国吧……”
玉翎春手指一顿,毛巾落在盆里,溅起几点水。她没回头,也没答应,只伸手碰了碰那枝梅花,花瓣在她指尖轻轻一颤,像叹息。
5 危机伏线
楼梯又响,皮靴踏在木板上,一声重一声轻。
玉翎春手指一紧,红梅花瓣碎落。她迅速把锡盒塞进戏箱夹层,整理衣领,转身时,脸上已挂了笑。
顾北骁站在门口,军装笔挺,肩章在灯下闪着冷光。他目光扫过陆徵,又扫过玉翎春,嘴角勾起一点弧度:“不知玉老板和陆老板也相识。”
玉翎春福了福身,声音平静:“陆老板鲜少听戏,今天特意送花给我,我当面谢他。少帅雅兴,四日后《破洪州》,妾身定当披甲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