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骁点头,目光却落在陆徵脸上:“四日后,也请陆老板赏光。”
陆徵折扇一合,微笑拱手:“多谢少帅。”
顾北骁转身,披风掠过灯火,投下一片阴影,像刀。
6 第二幕·金阶碧血
一、辕门设局
腊月初九,天未亮。
广和楼门口已贴出朱红告示:奉少帅顾北骁令,酉正三刻开锣,慰军专场《穆桂英挂帅·辕门斩子》。
告示右下角钤着血牙关防,雪粒子打上去,像一粒粒碎红。
玉翎春站在告示前,指尖掠过“辕门斩子”四个字,指甲在“斩”字停住,微微发白。
她今日穿得素净:月白棉袄,袖口滚一圈银灰狐毛,鬓边簪着一枝红梅,被雪气一蒸,竟浮出极淡的苦香。
身后有人咳嗽,她回头,陆徵立在石狮旁,呢大衣落满雪。 他左手提着一只黑漆食盒,右手拢在袖里。
“另一半图已到手,藏在虎头铡刀背。”玉翎春声音低得只剩唇形。
陆徵点头,把梅花递到她掌心:“等我回来。” 花茎冰凉,像一截小小的骨头。
玉翎春阖指,花枝扎进指腹,血珠滚圆,她没皱眉。
7 雪夜搜园
腊月十日,大雪压弯了广和楼的飞檐。
戌时初,顾北骁带兵封园,理由是“缉拿走私药品”。
士兵的靴钉踏在木楼梯上,声音像钝锯来回拉。
后台汽灯被风吹得摇晃,影子忽长忽短。
玉翎春正在勒头,水纱一层层缠紧,勒得眼角吊起,眼神凌厉。
听见脚步声,她手没停,只抬眼对镜中自己说:“稳。”
铜镜里,顾北骁的身影从暗处浮出来,军装肩头落着雪,像披了一层碎银。
他抬手,士兵散开,箱子被掀翻,戏衣、盔头、水钻头面滚了一地。
一只虎头铡的刀背被撬开,空心处空空如也——胶片早已转移。
顾北骁弯腰拾起那柄令箭,指尖抚过竹节,忽然笑了:“玉老板,你知道我的心意。”
玉翎春转身,水袖一甩,清唱起《宇宙锋》“初嫁匡门”:
“奴这里含悲忍泪忙跪定——” 嗓音清越,却压得住满堂风雪。
顾北骁听得入神,片刻才抬手,示意士兵退后一步。
他走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明晚《破洪州》,本帅亲自督阵。你若唱得好,我保你一条命。”
玉翎春福了福身,袖中暗袋的城防图胶片贴着手腕,像一块冰。
8 孤身突围
腊月十,申时末,残阳像一块烧红的铁板卡在前门箭楼的檐角。
陆徵把呢大衣反穿,露出灰白布里子,从煤市街拐进西河沿。
这里三教九流杂处,洋车夫、跑单帮的、卖糖葫芦的全挤在一条窄巷,正好做他的“影壁”。
他左手拎一只黑漆食盒——盒面绘着松鹤同春,看着像哪家公子给长辈送年礼,实则夹层里躺着城防图胶片;右手插在兜里,攥一把比利时勃朗宁M1910,弹膛里压了七发。
接头暗号写在糖葫芦架子上:
山楂去核、裹冰糖、顶端插一面三角小旗——意思是“货已齐、速来提”。
陆徵用胳膊肘碰了碰架子,卖糖葫芦的老汉抬头,两人交换了半秒眼神。老汉把最顶端那串递给他,竹签末端绑着一寸细铜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