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慢悠悠地啜了口茶。
“宫里要选秀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耳膜,“原本,是想抬举你林姨娘生的那个丫头,好歹是我从王家带出来的忠仆血脉,也算知根知底。可偏偏……”
她拖长了调子,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偏偏你闹出这档子事!与三殿下不清不楚,还惹得你姐姐大病一场!你让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是因为她的斥责,而是因为她口中那个“原本”的计划。林姨娘的独女?那个怯懦得像只兔子、只会在嫡姐李如堇身后亦步亦趋的李如月?嫡母竟打算送她入宫?
一股冰冷的愤怒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我。前世,正是嫡姐李如堇踩着我的尸骨,风光入宫,一步步爬上了贵妃的高位,将我和我娘碾入尘埃!今生,哪怕我拼尽全力改变了“人选”,她竟又打算随便推一个棋子上去?
凭什么?凭什么她们永远有选择,而我只能是被选择、被牺牲的那一个?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楚让我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不,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李如月入宫?那绝不可能!这个机会,必须是我的!只有进入那座森严的牢笼,站在离权力最近的地方,我才能彻底掀翻这令人窒息的棋局!
我伏在地上,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像是承受不住嫡母的雷霆之怒:“母亲息怒!女儿……女儿该死!女儿一时糊涂,辱没了门楣……女儿愿意受罚,只求母亲给女儿一条生路……” 我抬起头,泪水混着灰尘在脸上冲出狼狈的沟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女儿……女儿愿意入宫!女儿愿意为侯府赎罪!求母亲开恩!”
我故意提到了“入宫”。我必须让她知道,我这个“残花败柳”,这个她眼中最大的耻辱和麻烦,此刻唯一的、卑微的求生欲望,就是抓住这根她或许并不想给我的稻草。
王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识相”地主动提出。她审视着我,目光锐利如鹰隼,似乎在掂量一个“破罐子”是否还有利用的价值。
“入宫?”她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凭你这副残败的身子,还有那不清不白的名声,也配去伺候皇上?你进去,是嫌侯府的脸丢得还不够大吗?”
“女儿不敢!”我重重地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女儿自知卑贱污浊,不敢奢望伺候贵人……女儿只是……只是听闻宫中规矩森严,女儿愿意进去,为姐姐祈福赎罪,哪怕做个粗使宫女,日日洒扫,也好过……好过留在府中,连累姐姐清誉……”
我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把入宫描绘成一种自我流放的惩罚,一种对嫡姐“赎罪”的方式。我赌的就是嫡母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把我这个“污点”远远地、彻底地处理掉!皇宫,无疑是最“干净”、最“体面”的坟墓。
果然,王氏沉默了。她端着茶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细腻的瓷壁,眼神在我狼狈的身影和窗外摇曳的花枝间来回扫视。厅堂里静得可怕,只有我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偶尔的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