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
耳边炸开一声厉喝,我还没反应过来,鞭子已破空而下。
“啪!”
铁丝划过手背,像被烙铁撕开,血立刻顺着指缝涌出来,滴在青砖地上,瞬间结成红冰。我死死咬住嘴唇,把惨叫咽回喉咙——在这里,哭喊只会招来更多鞭子。
“再错一次,就让你去堂前接客!”杜阎罗的声音像锈钉,一字一字钉进耳膜。
我重新按弦,血珠顺着指尖滚到屏柱上,滑得指肚发颤。琵琶声在空旷的练音阁里回荡,像幽魂的呜咽。窗外,雪越下越大,把天光压得极低,仿佛随时会塌下来。阁里其他女孩都低着头,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只有南宫子衿,隔着三道屏风,悄悄冲我眨了下眼,用口型说:“忍。”
忍。我懂。可忍到何时?
傍晚,嬷嬷们把我们赶去后院“走冰”。所谓走冰,就是在雪地里赤足行走,说是练仪态,其实是罚。雪厚没过脚踝,脚底像踩在无数碎玻璃上,每一步都钻心地疼。我走在最末,风掀起单薄的裙角,露出小腿上交错的新伤旧痕。
“魏青衣,步子再大些!你当是逛庙会?”
背后又是一鞭。我踉跄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冰棱上,血立刻渗出来,在雪地里绽开一朵小小的红花。
子衿忽然从前面折回,一把扶住我,却被杜阎罗看见。
“姐妹情深?”杜阎罗冷笑,扬手就是一鞭,铁丝划破子衿的袖口,在她雪白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蜈蚣般的血痕。
“再敢互帮,一起加罚!”
夜里,我们被锁进柴房。柴房没有灯,只有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带着雪粒和乌鸦的啼叫。我和子衿挤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取暖。
“疼吗?”她轻声问,指尖轻轻碰我手背的鞭痕。
我摇头,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她从怀里掏出半块偷偷藏的姜糖,掰下一小块塞进我嘴里。辛辣的甜味在舌尖炸开,我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活下去。”子衿贴着我耳朵,声音轻得像雪落,“总有一天,我们会让她们十倍奉还。”
我点头,把眼泪逼回去。雪从屋顶破洞飘进来,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久久不化。那一夜,我十四岁,第一次明白: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看不到尽头。
3 血色初夜
那一年的雪落得极早,才十月末,北风就卷着雪沫子横冲直撞,把教坊司后院那扇破门吹得“哐啷”作响。十五日是我的生辰,也是嬷嬷们替我定下的“开苞”日子——清倌人十五而“破”,这是教坊不成文的铁律。
天刚擦黑,杜阎罗就带人把我拖进了“香湯室”。木门阖上,屋内蒸汽缭绕,壁上烛火昏黄,像浸了油的黄纸,随时会破。两个粗使婆子按住我的肩,一瓢瓢滚烫的药汤兜头浇下,皮肤瞬间红透,疼得我直抽气。
“别动!这是宫里赐的‘暖肌香’,洗得香喷喷,好伺候贵人。”杜阎罗的声音隔着雾,像刀子贴着耳廓刮。她拿丝瓜络狠狠搓过我的背脊,一层油皮被刮掉,血丝顺着水流蜿蜒成殷红小溪。
洗毕,她们替我换上“水红纱衣”。说是纱衣,其实只是一层半透的软罗,胸口与腰窝处用银线绣了合欢花,走动间若隐若现。里头却什么也不许穿,风一吹,雪粒似的皮肤就起满疙瘩。杜阎罗捏着我下巴端详,像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