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看着张子谦的惊恐,看着门外众人的骇然,嘴角竟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原来破情劫,便是这般滋味?

也好。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又听到了那声悠远的叹息。眼前红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气和缥缈的云雾。

彻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冰针,穿透薄薄的弟子服,狠狠扎进骨髓深处。

云清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凡俗的红烛喜帐,而是万年玄冰凝结成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洞壁。寒气氤氲,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悬浮在冰冷死寂的空气中。这里是玄冰洞,太虚仙宗惩戒犯错弟子的寒狱。

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寸筋骨都透着虚弱和难以言喻的剧痛。尤其是后背肩胛骨的位置,那里空空荡荡,残留着一种被硬生生剜去血肉、撕裂神魂的恐怖钝痛。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那片空洞,带来撕裂般的折磨。

她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

冰洞入口处,一道颀长清冷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

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发丝垂落鬓边,衬得那张脸愈发清俊得不似凡尘中人。眉如远山含黛,眼若寒潭古井,深邃无波。正是她的师尊,太虚仙宗地位尊崇的玉衡仙尊——凌尘。

他就那样站着,隔着数丈的距离,隔着弥漫的寒雾,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如同在审视一件器物,一件……刚刚被取走了核心零件的器物。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对弟子的怜惜,没有一丝对伤痛的动容,只有一种完成既定任务后的、冰冷的漠然。

洞外的月光透过玄冰的折射,清冷地洒落进来,恰好映在他伸出的右手上。那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分明,指尖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泽——那是属于她的,仙骨碎屑的光。

云清的心,在看清那抹暗金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骤然沉入了万载冰窟的最深处。

比这玄冰洞更冷。

前一刻的记忆,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脑海——

同样是冰冷的月光,却是在仙气缥缈的玉清殿内。她跪伏在地,因为刚刚突破境界而灵力不稳,气息紊乱。师尊凌尘难得地走近,带着一股清冽如雪松的冷香。他冰凉的手指,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力量,轻轻抚过她因灵力冲撞而滚烫的额心,停留在那一点天生的、殷红如血的朱砂痣上。

那一刻,她以为那是师尊难得的关切。千年修行的孤寂清冷,仿佛被那指尖的微凉驱散了一丝。属于这一世“云清”的孺慕之情,如同初春的冰溪,悄然融化了一角。

然而,他开口,声音清冽依旧,却字字如万载玄冰,瞬间冻结了她所有卑微的暖意:

“云清。”

“你额间这枚‘业火朱砂’,乃是上古异种‘焚心凰’精魄所化,天生蕴藏涅槃之力,至阳至烈。寻常躯体无法承受,故需以同源仙骨为引,疏导其力,方得安稳。”

他俯视着她,那双曾让她仰望、寄托了所有孺慕的清冷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你师妹凌霜,先天道体有瑕,神魂孱弱,命悬一线。唯有身负‘焚心凰’涅槃之力的同源仙骨,方能重塑其道基,延续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