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个月……水电单。”他递过来,目光飞快地扫过我身后房间的地面,又在墙角某个位置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快得几乎无法捕捉。那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确认?或者说,是某种东西归位后的安心?

“哦,好,谢谢。”我接过单子,声音有点发紧。

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又往前挪了极小的一步,鼻翼微微翕动,似乎在嗅着空气里的味道。那盒草莓清甜的香气,似乎还未完全散去。

“还有事?”我警惕地问,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门框。

“没……没事。”他像是被惊醒了,猛地缩回脖子,又变成了那个畏缩的鹌鹑,“就……就是,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大概……三四天。”他顿了顿,补充道,“钥匙……你有。有事……电话。”他报出一串数字,语速快得像在逃跑,说完也不等我回应,几乎是贴着墙根,迅速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那股若有若无的草莓甜香。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手心全是冷汗。刚才他目光停顿的那个墙角,正是我放桌子的位置。那个粉色草莓盒消失的位置。

他闻到了。他一定闻到了。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而那面沉默的墙,此刻在我眼中,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潜伏着未知恐怖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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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7日,房东陈默回老家的第一夜。那持续了半个月的“老鼠”声,第一次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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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离开后的第一个白天,过得异常平静。没有他在楼道里偶尔发出的轻微脚步声,没有他房门开关的吱呀声,甚至感觉连空气都顺畅了许多。阳光透过那扇狭小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歪斜的光斑,空气中的灰尘在光柱里懒洋洋地舞动。我甚至久违地睡了个安稳的午觉,没有噩梦,没有被窥视的毛骨悚然。

傍晚,照例去便利店上班。白炽灯管依旧嗡嗡作响,货架上的商品反射着冰冷的光。但不知怎的,今天店里的寂静让人觉得格外空旷,甚至有点心慌。给一个深夜买啤酒的客人结账时,手指不小心碰掉了柜台上的硬币,叮叮当当滚了一地。那清脆的响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炸开,吓得我手一抖,差点把扫码枪也扔出去。客人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嘟囔着捡起啤酒走了。

凌晨一点,拖着比往常更加疲惫的身体回到巷子口。巷子深处一片漆黑,只有我住的那栋老楼,零星几个窗户透出昏黄的光,像黑暗中漂浮的、随时会熄灭的鬼火。推开单元防盗门,沉重的铁锈摩擦声在死寂的楼道里被无限放大,带着空洞的回响,震得人头皮发麻。踏上楼梯,老旧木质台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步都像踩在朽骨上。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咔哒。

推开房门,一股混合着灰尘、腐朽木头和……冰冷的、凝固的空气味道扑面而来。我反手关上门,落锁。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家具轮廓在黑暗里静静蛰伏。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太静了。

一种足以扼住人咽喉的、绝对的死寂。

我僵在门口,像被冻住了一样。耳朵里只有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和心脏沉重撞击胸腔的咚咚声。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调动所有的神经去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