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鸣凤山顶,炸开一道金光。

光撕开夜幕。山顶血红。云层燃烧,像泼洒的朱砂。

山下的鸣凤村亮如白昼。随即陷入一片红金的光晕里。

“老天爷,”村口老槐树下,纳凉的汉子烟袋掉在地上。

“山神睁眼了,”妇人搂紧孩子,声音抖得厉害。

“金门开,是金门开啊,”缺牙的老头嘶喊。恐慌蔓延。鸡飞狗跳。那光持续了一顿饭工夫,猛地消失。留下烧灼般的残影印在眼底。死寂压下来。

村子东头,茅屋。油灯火苗跳动。老铜匠赵铁手弓着背,在炉火映照下打磨一块铜坯。火星溅落。徒弟阿铁,二十出头,腱子肉绷紧,“哐当,哐当,”地砸着烧红的铜料。汗水淌下,像小溪。

“师傅,这铜镯子能卖好价吧?”阿铁喘着粗气问。

“铜活,要火候和耐心。心浮气躁,响声都像破锣。”赵铁手拿起阿铁刚砸的铜料,对着灯火眯眼,“边角裂了纹。锤落得太重,太急。”

阿铁不服气,撇撇嘴。话没出口,眼角扫过小窗——山顶黑暗里,一道刺目金光猛地一闪。

“师…师傅,”阿铁舌头打结,锤子“哐啷”砸地,“光,山顶有光,”

赵铁手猛地抬头。金光刺入他浑浊的老眼。那眼里爆发出阿铁从未见过的光。锉刀“啪嗒”掉地。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低吼:

“金门开,”

干瘦的身体爆出力量。“腾”地弹起,撞开柴门,扑向漆黑的山影。

阿铁惊醒,拔腿狂追。山路崎岖。夜黑如墨。碎石草根绊脚。他盯着前方黑暗中跳跃的影子,心脏狂跳。不知摔了多少跤,肺像火烧。阿铁终于滚爬着冲上峰顶。山风呼啸,带着金属烧焦的糊味。眼前的景象让他吸不上气。

刀削般的悬崖上,一道巨大的石门,豁然洞开。门内,翻滚涌动着纯粹的金光。像熔化的金子奔流,又像无数个太阳在里面燃烧。山顶亮得刺眼。阿铁抬手遮眼。强光刺得他双眼生疼流泪。

赵铁手站在离石门几步远的地方。瘦小的影子被巨大的金光吞没,变成黑色剪影。他弓着背,仰头不动,像石像。风撕扯他的灰白头发和破烂衣角,他毫无知觉。

“师…师傅?”阿铁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恐惧的颤音。

赵铁手缓缓转身。金光涂了他满脸金粉。脸上只有麻木的专注。枯瘦的手指指向石门前方不远的地面:“看那土。”

阿铁看去。在刺眼的金光下,洞口地面散落着暗红色的土块,混在普通山石泥土里。它们看着不一样——细腻,湿润。土块内部,透出微弱却坚韧的红光。像泥土里包着炭火。

赵铁手不再说话。像被线牵着,小心挪到最近一块红土旁。蹲下。动作带着朝圣般的虔诚。伸出布满铜绿老茧的右手,极其轻柔地,拈起那块暗红的泥土。

阿铁屏住呼吸凑近。师傅把土块放掌心。两根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捻动。一下。两下。土块纹丝不动,连粉末都没掉。

赵铁手眉头锁紧。停下捻动。把土块凑近耳朵。伸出另一手的食指,用指关节对着土块,轻轻一敲——

“叮,”

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像上好的瓷器相碰,猛地穿透金光,钻进阿铁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