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解释,所有的证据,所有拼死得来的真相,都在这一声“恶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一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他死死咬紧牙关,将那口翻腾的气血压了下去。
惊澜剑“哐当”一声,沉重地掉落在染血的金砖地上,溅起几滴暗红的血珠。
那声响,像是对他戎马半生、赤胆忠心的最终嘲弄。
冰冷的镣铐加身,沉重的铁链拖过光洁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盖过了云止刻意压低的、痛苦又带着一丝得意满足的细微呻吟。
萧烬被两名御前侍卫粗暴地押解着,走向那象征着绝望与终结的黑暗深渊天牢。
天牢深处,不见天日。
只有甬道两侧摇曳的、昏黄如豆的油灯,勉强勾勒出青石墙壁粗糙狰狞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凝结成一块冰冷的铁,沉沉压在胸口。
萧烬被推入最深处一间狭窄的石室,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合拢,锁链缠绕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4.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石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数日,甬道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猫捉老鼠般的从容,在死寂的牢狱中回荡,格外清晰。
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云止的身影缓缓浮现。他肩上裹着厚厚的、洁白的细布,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刺目,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那精致的五官上,却再也找不到半分脆弱和惊恐。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淬了毒的得意和一种近乎妖异的餍足。
他换了一身簇新的、质地极好的锦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与这肮脏污秽的牢狱格格不入。
他停在萧烬的牢门外,隔着粗如儿臂的铁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角落里那个沉默的身影。
萧烬背靠着冰冷的石壁,闭着眼,仿佛已经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萧大将军,”
云止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毒蛇的信子,带着丝丝寒意,清晰地钻进萧烬的耳中。
“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他微微歪着头,脸上绽开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容。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方才就在我来这里之前,陛下正亲手为我肩上的伤口换药呢,陛下那双手啊,可真软,真暖。”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钩子。
萧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依旧没有睁眼,仿佛沉睡。
云止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快意。
“陛下还夸我懂事,受了这样的惊吓和委屈,却还想着替你说几句好话,劝她莫要太过苛责。”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瘆人。
“萧烬啊萧烬,你说你可不可笑?你拼死拼活,查我的身份,以为能扳倒我?”
说完他又用玩弄的神情看着萧烬。
“殊不知,从陛下在灾民堆里把我捡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赢了,她信我,远胜于信你这个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的‘忠臣’!”
他往前凑近一步,几乎将脸贴在冰冷的铁栏上,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絮语,却字字淬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