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默默跟在罗大夫人身后,穿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衣衫,像一株沉默的、即将枯萎的小花。她始终低着头,视线焦着在罗新城锃亮的皮鞋尖上。
巨大的邮轮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城堡,停泊在浑浊的江水中。仆役们将罗新城繁多的行李一一搬上船。
离别在即,罗新城心中充满了对未知远方的兴奋与憧憬,那点因离别而生的淡淡愁绪,被对自由和新世界的向往轻易冲散。
他意气风发地转身,准备踏上舷梯。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一只冰凉、微微颤抖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罗新城愕然回头。
是木子。
她终于抬起了头。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那双总是弯弯的、盛满笑意的月牙眼,此刻空洞得可怕,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罗新城从未见过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
“阿城哥哥……”她的声音很轻,被码头的喧嚣切割得支离破碎,却又异常清晰地钻进罗新城耳中,“非走不可吗?”
江风带着咸腥的水汽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
罗新城看着她那双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呼吸一滞。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走了”。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徐志摩那些关于自由、关于追寻的诗句,那些对灵魂伴侣的浪漫幻想,又猛地涌上心头,如同坚固的盔甲,瞬间包裹住他那一丝动摇。
他避开木子直刺人心的目光,望着波涛翻滚的江面,用一种带着诗人般疏离感伤的语气,说出了那句无关痛痒、却又斩钉截铁的回答: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这话像是对命运的宣言,更像是对自己心意的强行确认——他必须走,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命”和“幸”。
木子抓着他衣袖的手指,一根一根,缓慢地、艰难地松开了。那细微的动作,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就在她指尖彻底离开他衣袖布料的那一刻,她苍白的脸上,竟缓缓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不是平日里清甜的月牙笑。那笑容空洞、破碎,带着一种浓烈的悲伤和强忍的不舍。唇角弯起的弧度,像一把淬了冰的弯刀,狠狠刺进罗新城的眼底。
他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觉得自己似乎正在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