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突然拽起我的手往外跑,白衬衫的后摆扫过画架,带倒了半盒颜料。“去哪?”我被他拉着,穿过洒满阳光的走廊,他的手心又烫又湿。

“秘密基地。”

他说的秘密基地,是学校后面的老槐树。树很粗,要两个人才能抱过来,树干上有个树洞,我们总把偷偷藏的零食和画稿塞进去。他不知从哪摸出块格子布,铺在树荫下,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两盒草莓冰棒。

冰棒化得快,甜汁滴在手指上,他伸舌头替我舔掉,吓得我缩回手,他却笑得满地打滚。“陈哲你耍流氓!”我去拧他胳膊,他却抓住我的手,按在树洞里。

树洞里铺着层软布,放着个铁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全是我的画——有他嘲笑过的“土豆苹果”,有被老师打了C的风景,甚至还有我随手画的他的侧影。

“你怎么把这些都收起来了?”我鼻子有点酸。

“因为是你画的啊。”他说得理所当然,剥开新的冰棒递给我,“念念,你不用画得多好,我看着就喜欢。”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像小扇子。我突然想,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没有糟糕的色彩,没有闷热的画室,只有他和草莓味的风。

2018年8月2日 星期四 多云

阿哲今天差点跟人打起来。

下午去画材店买颜料,遇到隔壁班的男生,指着我的画板阴阳怪气:“这就是那个把天空画成紫色的‘天才’啊?”

我攥紧画板没说话——上次写生我确实把天空调成了紫灰色,被全班笑了一周。可阿哲突然站到我面前,拳头捏得咯咯响:“你再说一遍?”

那男生愣了愣,没敢接话。阿哲却没放过他,声音冷得像冰:“她画的比你强一百倍,你这种只会抄照片的,连评论的资格都没有。”

走出画材店,他还在生气,耳朵红得像要滴血。“你干嘛跟他计较,”我拉他的袖子,“我不在乎的。”

“我在乎。”他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我,“谁都不能说你不好。”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疼。他总是这样,把我的委屈当成自己的,明明平时连踩死只蚂蚁都要难过半天,却会为了我跟人翻脸。

路过街角的花店,他突然进去买了支向日葵,硬塞到我手里。“你看,”他指着花瓣,“向日葵不就是黄中带点橙,橙里掺点红吗?跟你画的天空一样,都是自己的颜色,凭什么要跟别人一样?”

那支向日葵被我插在画室的玻璃瓶里,开得张扬又热烈。晚上画速写时,我对着它画了很久,突然觉得,紫色的天空其实也挺好看的,就像阿哲眼里的光,从来都和别人不一样。

2018年8月25日 星期六 阴

肩膀开始疼了。

不是累的那种酸,是像有根针在骨头缝里钻,一阵一阵的,疼得人发冷。早上给阿哲发消息,说想在家休息,他秒回“我去看你”,后面跟了个哭脸的表情。

他来的时候拎着个保温桶,是他妈妈炖的排骨汤。“阿姨说你肯定又没好好吃饭。”他把汤倒进碗里,香气飘满了房间,他的额头上还带着汗,大概是跑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