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声脆响。
一个金属制成、菱锥形的空心模具被扔在潮湿的瓷砖上，内部残留着被池水融尽冰屑后黏附的细微水渍。
那冰锥，原来是这样造出来的。
远处的晚灯已逐一熄灭，只留下孤零零的几盏。
宋志明站在原地，影子被自己脚步踩碎了一次又一次。水面上他的倒影微微晃动，仿佛随时要散开。
终究有一小片阴影没有被照亮，沉在水底。
2
那只菱锥形的金属模具躺在湿冷的泳池瓷砖上，像是嘲笑刑侦常识的异物。
宋志明指腹按压着它冰硬的内壁，残留的滑腻触感挥之不去，是冻水溶解后的薄霜与池水混合的状态。冰锥不是凭空消失的，它是在命案发生前被临时制造，并在使用后迅速融化在精心策划的死水中。一个近乎完美的临时凶器。它的消失，在发现洛薇并非死于毒杀或溺毙的瞬间，就已经昭然若揭。冰冷、尖锐、短暂存在——完全符合现场遗留的那个微小却致命的菱形创口，以及法医最后确认的死因——冰锥精准刺入心脏导致的心室破裂、心包填塞。
伪造自杀、处理凶器、甚至预先污染口红制造干扰线索的助理秦露，被带走了。审讯室里，她之前的崩溃更像是尘埃落定前最后的疯狂表演。面对宋志明甩出的模具照片，她那双曾布满疯狂红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疲惫，然后只剩下麻木，就像一件终于完成了打磨任务的工具。
“模具……原来在这里。”她声音嘶哑，“姜源给她的生日礼物，定制鸡尾酒冰块用的……说配她的‘璀璨’才够格……谁知道，是给她自己配的棺材钉。”
整个分局弥漫着一种近乎轻松的空气。条理清晰，物证逐渐完备。秦露伪造遗言录音、提前处理模具存在的证据、具有毁灭账目证据的强烈动机、承认伪造完美死亡现场……链条似乎正在合拢。
但宋志明坐在办公桌前，窗外的晨曦冰冷地涂在玻璃上。他面前摊着物证照片：那支剧毒口红内部检测出的微量氰化钾反应依然顽固地存在；洛薇的尸检报告中，氰化物中毒的结论也冰冷地躺在那行小字里；而她的胃内容物、血液里却完全没有其他毒物残余。“氰化物中毒”，这个结论像一个无法嵌入拼图的硬块。
法医赵医生的报告里还有另一个容易被忽略的小字备注：「血液氰化物浓度检测值：3.1μg/mL（略高于环境暴露可解释范围下限，临床致死浓度通常远高于此）」。
“高于环境暴露，低于致死量？”宋志明咀嚼着这行字。泳池消毒剂的淡淡含氯气味似乎还在鼻腔里残留。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有没有可能，这个微量的“中毒”才是秦露制造的真正干扰？目的就是引他们发现毒物，然后顺理成章地推导到伪造的自杀上？那么这微量的氰化物，又是谁、用什么方式下给洛薇的？它真的来自那支口红吗？
他再次翻开洛薇最后的尸检照片，一张张仔细审阅。无影灯下，尸身冷白，着重拍摄的是心口那处致命的菱形创口和后脑勺。最初的粗略检查只排除了体表明显外伤。他的目光移开创口，向下，一寸寸掠过脖颈、肩膀、手臂……
突然间，他的视线在一张颈部后方的特写照片上定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