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命运转折点
“四十万奖金，再搭上一个市里领导天大的人情！”
校长赵爱民那张油腻的脸几乎要怼到李然的鼻尖上，唾沫星子喷得他满脸都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劣质茶叶和绝望混合的酸腐气味。
749分。
这个足以踏进华夏最高学府的数字，此刻却像一道催命符，将他死死钉在了这间破败的棚户区小屋里，动弹不得。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虫，越是挣扎，那粘腻的丝线就勒得越紧。
就在他眼里的光芒即将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准备点头认命的刹那——
院子外，一声沉闷、粗暴，仿佛能撕裂空气的汽车长鸣，毫无征兆地炸响！
“嘀——！！！”
那声音霸道得不讲道理，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
紧接着，一个粗粝、沙哑，却沉稳如山的声音，从门口砸了进来。
“哪个狗日的说我儿子要放弃了？”
一句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潭，整个屋子的气氛瞬间凝固，冷得掉渣。
所有人猛地扭头看去。
门口，逆着八月毒辣的阳光，站着一个高大如铁塔的男人。
那身影，几乎堵死了整个门框，将所有的光线都拦在了身后，投下一片巨大的、令人心悸的阴影。
这个看似平凡，浑身沾满风尘的男人，究竟是谁？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到底藏着怎样的风暴，竟能让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校长，瞬间面如死灰，抖如筛糠？
李然的童年，是拿煤灰和无休无止的争吵声拌着饭咽下去的。
他家那个窝，就杵在矿区边上的棚户区里，跟个没人要的孤儿似的。
空气里头，永远飘着一股子洗都洗不掉的煤尘味儿。
那味儿钻进鼻孔，黏在喉咙里，住久了，咳出来的痰都是灰不溜丢的。
他爹，李建军，是个跑长途拉货的。
一个月三十天，他能有二十五天都耗在路上，像个永远在滚动的车轮。
李然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一个常年不着家的、模糊的背影。
还有就是，每次回来时，“啪”一声扔在桌上的一沓厚薄不均的钞票，带着一股子柴油和汗水的混合味道。
他妈，周玉芳，在镇上的纺织厂里上班。
三班倒，跟个陀螺似的，没日没夜地转，把人身上的精气神都给磨没了。
生活的重担，就像一担永远卸不下的煤，把她的腰压弯了，也把她的脾气压成了一点就炸的炮仗。
这个破旧的家里，大部分的声响，都来自于她的咆哮和咒骂。
“隔壁那个老王八，又把他们家的煤堆过界了！当老娘是死的啊！”
她叉着腰，站在门口，声音尖得能把人的耳膜给刺穿。
“李然！你个书呆子，就知道看你那破书！还不赶紧给老娘滚出去，把那堆煤搬进来！你是想冻死你妈我，好继承那几本破书是不是！”
“天天就知道花钱，花钱！老娘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养了你们这一大一小两个讨债鬼！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李然，就是在这种淬了毒的口水里，一寸寸泡大的。
他没有玩具车，没有新衣裳。
唯一的乐园，是镇子尽头的废品站。
他把捡来的塑料瓶子、旧报纸攒起来，跟个小仓鼠似的，就为了去跟废品站的老大爷，换几本别人当垃圾扔掉的旧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