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盆带着冰碴子的冷水，劈头盖脸地浇在了周玉芳那颗火热的心上。
她拿着那张打印出来的成绩单，手指都在发抖，翻来覆去地看，像是要在那张纸上看出花来。
她这辈子，第一次在邻居们面前，笑得那么自豪，腰杆挺得那么直。
但那笑容的缝隙里，又夹杂着一丝怎么也藏不住的忧虑。
李然看着眼前这热闹得像唱大戏的一幕，心里头，却平静得像一口古井，没起半点波澜。
他只是第一时间，摸出那个用了好几年的、屏幕都裂了纹的老旧手机，给他爹发了条短信。
“爸，我考了749分。”
过了很久，久到他以为手机坏了，他爹才回过来一条。
“知道了，辛苦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祝贺，没有激动，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李然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他早就习惯了。
他以为，这张成绩单，会是他通往新世界的船票。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张船票，除了给他带来短暂的喜悦之外，还引来了一头饿狼。
2 诱惑
第二天上午，校长赵爱民，一个五十多岁、腆着个硕大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亲自找上了门。
赵主任一进门，那张胖脸上就堆满了菊花似的笑，热情得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把就握住了周玉芳的手。
“哎呀！李然妈妈！恭喜！恭喜啊！我们学校出了这么个好苗子，我这个当校长的，脸上也有光啊！这都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
周玉芳被他这通高帽子捧得晕乎乎的，整个人都轻了二两，连忙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赵老师，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您教得好，教得好。”
“哪里哪里，主要是孩子自己争气。”赵主任肥硕的手掌摆了摆，随即话锋一转，那双小眼睛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李然，然后长长地、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不过啊，李然妈妈，有件事，我作为老师，觉得有必要跟你们掏心窝子，好好商量一下。”
李然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像条冰冷的蛇，顺着他的脊椎骨就往上爬。
“啥事啊赵老师，您尽管说。”周玉芳还沉浸在喜悦里，毫无防备。
赵主任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表情变得严肃而真诚，像个真正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
“是这样。李然这分数，上清华，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清华的学费和生活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我带过那么多届学生，见过太多像李然这样家境困难的孩子，一头扎进北京那样的大城市，根本就适应不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周玉芳的脸色，继续加码。
“你想想，看着别的同学吃好的、穿好的，用最新的手机电脑，假期还能到处旅游。咱们然子呢？连跟同学出去下个馆子，都得掂量掂量口袋里的钱够不够。那心里头，得多自卑，多难受啊！这会影响孩子心理健康的！”
周玉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垮了下来。
赵主任的话，就像一把精准的锥子，一锥子，一锥子，句句都戳在了她的心窝子上。
“而且，”赵主任看火候差不多了，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他今天真正的目的，“你们也知道，咱们市里有个政策，为了留住顶尖人才，市里那所一本大学，对咱们市的高考状元，有特殊的奖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