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风得意：在位时的风光无限
（一）会议桌上的权威
区教育局三楼的会议室永远弥漫着淡淡的茶香，那是张建国的保温杯里飘出来的。紫砂杯壁上攀着细密的茶垢，像圈住权力的年轮。作为基础教育科科长，他的座位像被钉死在长方形会议桌的顶端，紫檀木椅的扶手被摩挲得发亮，比其他椅子高出两厘米的弧度，恰如其分地彰显着等级。
“张科，这是今年秋季的招生计划修订稿。” 副科长王磊弓着腰递文件时，后颈的脊椎骨微微凸起，衬衫领口被汗水浸出浅痕。张建国眼皮都没抬，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叩三下 —— 这是他惯用的暗号，意为 “放着”。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金属笔帽反射的阳光晃得对面的小李眯起了眼，那小伙子慌忙低下头，耳尖却红得像要滴血。
“上周区一中的扩建项目，” 张建国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像投入静水的石子，“施工队把操场边界线往东边挪了半米，这事谁跟进的？”
会议室里的空调风似乎都凝固了。王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喉间发出含混的气音：“是…… 是我安排小赵对接的。”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文件袋边缘，把牛皮纸捏出几道褶子。
“叫他明天把图纸报到我办公室。” 张建国翻开文件，红蓝铅笔在某行字下划出粗重的线，笔尖戳破纸页的瞬间，小李吓得打了个激灵。“适龄儿童入学率统计，小数点后保留两位，你们是觉得家长看不懂数字？”
无人敢接话。窗台上的绿萝被风吹得轻晃，叶片上的水珠滴落在托盘里，“嗒” 的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张建国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起又散开，指节敲敲桌面：“散会吧，王磊留一下。”
其他人如蒙大赦，脚步轻得像猫。王磊等门合上，立刻从公文包掏出个牛皮纸袋，纸袋边角还沾着点泥土：“张科，老家亲戚寄的新茶，明前的碧螺春，您尝尝。”
“下不为例。” 张建国的手指捏了捏纸袋厚度，指腹触到茶叶条索的硬度，随手塞进抽屉。抽屉深处，刘校长送的那罐金骏眉还没拆封，铁盒在日光灯下泛着幽光。“下午市教育局来检查，汇报材料里把‘双减’落实情况再突出些，用加粗字体。”
王磊点头如捣蒜，退到门口时又被叫住。“让财务科把上个月的加班费报表送过来。” 张建国盯着文件上的签名，忽然觉得王磊的字迹越来越像自己的了。
（二）社交场中的热络
周六的海鲜酒楼包厢里，水晶灯折射出晃眼的光，在每个人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私立育英学校的刘校长亲自为张建国剥皮皮虾，虾壳堆成小山，指缝间还沾着橙红的虾黄。“张科，我们那国际部的审批，还得您在会上多美言几句。” 他说话时，金表链在手腕上滑来滑去，像条不安分的小蛇。
“政策有规定。” 张建国啜着茅台，酒液在舌尖滚过，留下灼烧般的暖意。目光扫过满桌菜肴：清蒸石斑鱼的眼睛圆睁着，仿佛在看这场热闹的闹剧；芝士焗龙虾的壳裂开狰狞的缝，橙黄的虾肉冒着热气。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科员小陈发来的信息：“张科，区三小的择校申请我放您家门口鞋柜上了，用蓝色文件袋装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