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分”两个字,如同两颗裹着冰碴的子弹,狠狠射入苏晚的耳膜,然后在死寂的会场里炸开,余波震得她指尖微微发麻。
全场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声如同涨潮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方才的安静。惊愕、同情、幸灾乐祸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黏在苏晚身上。有人低呼,有人摇头,闪光灯对着她惨白的脸疯狂闪烁,捕捉着这“失败者”的狼狈瞬间。空气里那些混杂的顶级香水味,此刻闻起来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廉价脂粉气。
苏晚挺直的脊背没有一丝晃动,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印。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让·雷诺。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孔,此刻在她眼中,被那团疯狂蠕动的、代表纯粹恶意的黑烟彻底笼罩,扭曲变形。那黑烟深处,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浑浊的灰——那是嫉妒,对她年轻才华的嫉妒。
他看到了她的潜力,所以更要用最残酷的方式,将她扼杀在摇篮里,然后……据为己有?苏晚胃里一阵翻搅。
她什么也没说。没有辩解,没有愤怒的控诉。只是极其缓慢地,将目光从那团令人作呕的黑烟上移开,扫过台下形形色色的面孔。她看到代表公司的公关经理林薇薇,正捂着嘴,一副难以置信又带着点隐秘快意的表情,她身上飘散着稀薄的浅灰色嫉妒尘雾。她看到其他几位评委,身上升腾着代表困惑的白雾和代表漠然的灰烟。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几乎被阴影吞没的位置。
她的丈夫,顾泽。
顾氏集团的掌门人,身家亿万,年轻、英俊,是财经杂志封面的常客。此刻,他穿着手工定制的深灰色西装,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对妻子受辱的愤怒,也没有丝毫意外的波动。他周身的气息,在苏晚的视野里,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的深灰——那是极致的漠然。
一种比让·雷诺的恶意更让她心寒的漠然。仿佛她这个人,连同她的梦想和此刻承受的羞辱,在他眼中,都轻如尘埃,不值一提。
会场里的喧嚣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苏晚清晰地感觉到,某种支撑了她很久很久的东西,在顾泽那片冰冷的深灰色漠然中,在让·雷诺浓稠恶毒的黑色占有欲里,“咔嚓”一声,彻底碎裂了。碎得干脆利落,连回声都没有。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然后,在所有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注视下,她伸出手,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轻轻拿起桌上那三瓶耗尽了她无数心血、承载着她所有骄傲与希望的香水——“破晓”、“沉渊”、“归途”。
水晶瓶身冰凉,在聚光灯下折射着璀璨却冰冷的光。
下一秒,在倒抽冷气的惊呼声中,她手臂扬起,划出一个决绝的弧线。
砰!砰!砰!
三声清脆又沉重的碎裂声,如同丧钟,狠狠敲在死寂的舞台上。昂贵的水晶碎片和精心调配的香液四散飞溅,馥郁又绝望的香气瞬间爆炸开来,浓郁得令人窒息。液体溅湿了她黑色的裙摆,洇开深色的痕迹,如同泣血。
碎片在灯下闪着细碎的、残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