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看也没看脚下一片狼藉的璀璨与芬芳。她挺直了背脊,像一株被风雪摧折却依旧不肯倒下的寒竹,无视了让·雷诺瞬间铁青的脸,无视了台下炸开的更大声的议论和闪烁成一片的闪光灯,更无视了角落里顾泽微微蹙起的眉头。
她转身,黑色丝绒长裙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踩着脚下细碎的水晶渣滓,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咯吱”声,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走下舞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稳定,在一片混乱的寂静中,清晰地响着。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过去的尸骸上,走向一个未知,但必须由自己开辟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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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城市璀璨的灯火,将顾家位于半山腰的顶层复式公寓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奢华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毫无温度的光,冷冷地打在光可鉴人的意大利黑金花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氛系统释放的、昂贵却空洞的雪松与琥珀气息。
苏晚推开沉重的雕花大门,身上还带着外面微凉的夜气。客厅里,顾泽正背对着她,站在那面占据整堵墙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同星河倾泻般的城市夜景。他指间夹着一支雪茄,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光线下明灭,袅袅青烟在他周身缭绕。
在苏晚的视野里,那烟雾是凝固的深灰色,浓得化不开,将他挺拔的背影包裹,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冰冷和……掌控感。他听到门响,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问,声音透过宽大的空间传来,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疏离:
“回来了?那个老家伙让·雷诺,眼光倒是依旧毒辣。”
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仿佛在评价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商品。
苏晚的脚步在玄关处停顿了一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又猛地被那深灰色的漠然烟雾狠狠刺穿。舞台上碎裂的水晶声、评委刻薄的宣判、台下无数道目光……还有此刻丈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神经末梢。
她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步一步,无声地走向客厅中央。没有开顶灯,只有角落里几盏壁灯散发着幽微的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
“顾泽。”她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深秋结冰的湖面。
顾泽终于转过身。水晶吊灯的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英俊得无可挑剔,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向她,里面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他身上那股深灰色的漠然烟雾,如同实质的屏障,清晰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嗯?”他挑眉,等着她的下文,指间的雪茄缓缓燃烧。
苏晚站在那片巨大的、冰冷的光晕下,微微仰起脸,直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却毫无情感的眼睛。所有的疲惫、屈辱、挣扎,在这一刻都被压缩成最简练、最锋利的两个字,清晰地吐了出来:
“离婚。”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顾泽脸上的那丝不耐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错愕,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他盯着苏晚,像在审视一个突然发疯的陌生人。几秒钟的死寂后,一声短促的、充满嘲弄意味的冷笑从他喉间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