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啊……”
一声模糊、沙哑、完全不似人声的低吼,艰难地冲破沉重的黑暗。随之而来的,是爆炸般涌入感官的混乱信息流!
热!
无处不在的、令人发狂的燥热!皮肤像是被架在文火上持续烘烤,滚烫、干燥。覆盖其上的,不是细腻的肌肤,而是一层厚实、粗糙如同砂砾的硬毛!汗?不,更像是某种粘稠的油脂,艰难地从粗大的毛孔里渗出,瞬间又被这无处不在的酷热蒸腾成一层令人作呕的油腻膜,糊满了全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吸入肺腔的都是灼热的、带着尘土和牲畜粪便发酵气味的空气,像无数根烧红的细针,刺扎着脆弱的气管。
痛!
无处不在的钝痛!筋骨深处残留着被强行扭曲、神躯崩毁的余韵,每一次试图挪动这具沉重的躯体,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眩晕。皮肤表面,尤其是背部、肩胛的位置,传来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混合着被粗糙物摩擦后的灼烧感。脖颈、四肢关节处,更有一种被坚硬绳索长时间勒捆过的麻木与刺痛。
臭!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臊气!混杂着粪便发酵的酸腐、劣质饲料的馊味、泥土被反复炙烤后的焦糊气息!这污浊的气息如同粘稠的液体,粗暴地灌满鼻腔,直冲脑髓,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天蓬——不,此刻的他,只是一头在肮脏圈栏里苟延残喘的猪妖——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晃动,仿佛隔着一层污浊的油膜。巨大的、布满血丝的暗黄色眼珠艰难地转动着,视野所及,是粗糙的原木栅栏,缝隙里塞着干结的泥块和枯草。栅栏外,是刺目的、白晃晃的光,灼烤着干裂发黄的土地,扭曲着几株垂死庄稼枯槁的轮廓。空气在热浪中蒸腾,视野的边缘都在微微抖动。
他试图抬起手臂——那粗壮得不成比例、覆盖着稀疏黑硬鬃毛的前蹄。黝黑、粗糙,顶端是开裂的角质。他难以置信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的身体。
庞大!臃肿!像一座覆盖着黑灰相间粗硬鬃毛的肉山!滚圆的肚皮几乎贴到干裂肮脏的地面,随着艰难的呼吸剧烈起伏。粗短的四蹄深陷在混合着粪便和泥浆的污秽里。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牵扯着筋骨深处残留的剧痛,带来一阵眩晕和更深的屈辱。
猪!一头彻头彻尾、肮脏丑陋的猪!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耻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残破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天河八万水军统帅!曾经执掌浩瀚星辰之水、令群妖俯首的天蓬元帅!如今,竟被投入这污秽泥泞之地,成了一头任人鞭挞、与粪便为伍的猪猡!
“嗬…嗬……”喉咙里只能发出浑浊的、属于牲畜的喘息。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戾和不甘,如同岩浆般在血脉里奔涌,却被这具沉重虚弱、空空如也的躯壳死死禁锢!体内那曾经浩瀚如海的天河神力,此刻如同彻底枯竭的死井,连一丝涟漪也无!弱水之力?元帅权柄?笑话!他现在连拱开食槽前一块稍大的土坷垃都做不到!
“吼——!”一声饱含了无尽悲愤、屈辱和不甘的嘶吼,猛地从这具猪躯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声音浑浊嘶哑,却带着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戾,震得简陋的猪圈木栅栏簌簌发抖!圈栏角落里,几头同样瘦骨嶙峋、肮脏不堪的同类被惊得猛地窜起,发出惊恐的哼唧声,挤作一团,畏惧地看着这头突然发狂的“新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