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他猛地发力,用那颗顶着稀疏鬃毛的巨大头颅,狠狠撞向面前的木栅栏!
“砰!”
木屑纷飞!粗壮的原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内凹陷出一个明显的弧度。巨大的反震力让他头晕目眩,额角传来被粗糙木刺刮破的刺痛感,温热的液体顺着粗硬的毛发流淌下来。
“挨千刀的瘟猪!刚消停两天又发什么疯!再撞!再撞今晚就宰了你下锅!”一个粗嘎、带着浓重乡音和不耐烦的骂声由远及近。一个穿着肮脏粗布短褂、满脸横肉、腰里别着根浸了油的赶猪鞭的汉子骂骂咧咧地冲到圈栏外,隔着栅栏缝隙,恶狠狠地瞪着里面撞得头破血流的天蓬。
那眼神,像在看一堆待处理的垃圾,看一块案板上的肉。没有一丝一毫对生命的敬畏,只有赤裸裸的、属于屠夫和役使者的冰冷与厌弃。
“哼哧!”天蓬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暗黄眼珠死死盯住那汉子!元帅的威仪早已被猪躯的屈辱碾碎,但眼底深处那股被彻底践踏后燃烧起来的暴戾凶光,却让那屠夫汉子心头莫名一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恼羞成怒地抽出腰间的鞭子。
“反了你了!畜牲东西!”鞭子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抽在天蓬宽阔的后背上!
“啪!”
皮开肉绽!剧烈的疼痛混合着被凡人鞭挞的奇耻大辱,让天蓬浑身剧颤!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咆哮,獠牙不受控制地从唇边龇出!然而,体内的虚弱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连躲闪都做不到,只能硬生生承受!
“呦呵?还敢龇牙?!”屠夫汉子似乎被激起了凶性,鞭子如同毒蛇吐信,劈头盖脸地抽下来!“让你撞栏!让你嚎!白吃那么多泔水!养你何用!早晚祭了河神老爷!”
鞭打声、咒骂声、同类惊恐的哼唧声混杂在一起,像一曲屈辱的交响乐。天蓬不再嘶吼,只是死死咬着獠牙,任由鞭子抽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暗黄的眼珠深处,那暴戾的火焰在屈辱的冰水浇灌下并未熄灭,反而沉淀成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死寂。元帅的傲骨被寸寸打断,碾入污浊的泥泞。他闭上眼,不再看那屠夫丑恶的嘴脸,也隔绝了这令人作呕的世界。
玉帝!天庭!这该死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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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高老庄的酷热与绝望中缓慢流淌,如同凝固的岩浆。日复一日,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穹顶,没有一丝云彩,只有一轮惨白的烈日如同巨大的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干裂的大地。目之所及,一片枯黄焦褐!田地龟裂开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口子,如同大地的伤疤,狰狞地蔓延。稀疏几株苟延残喘的庄稼,叶片早已卷曲枯死,只剩下焦黑的杆子在热风中簌簌发抖,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远处的河流只剩下浑浊粘稠的泥浆,散发着恶臭。空气干燥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滚烫的沙砾,灼烧着喉咙。
整个高老庄,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死寂之中。连平日里最聒噪的鸡犬都耷拉着脑袋,躲在残破的屋檐阴影下,发出微弱的、濒死般的喘息。井水早已枯竭,仅有的几处泥洼也见了底。面黄肌瘦的村民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眼神空洞麻木,或蜷缩在摇摇欲坠的茅檐下,或呆滞地望着龟裂的田地。偶尔有孩童因饥渴而发出的微弱哭泣,也很快被大人用干裂的手捂住嘴巴,只剩下绝望的呜咽。旱魃肆虐,大地生烟,此地已成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