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心，是他瘦弱的女儿小雨！她穿着那条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那是她十岁生日时，陈默在夜市地摊上蹲了半小时才砍价买下的。此刻，那抹蓝色却像垃圾一样被踩在肮脏的水泥地上。一只穿着昂贵限量版球鞋的脚，正狠狠地、带着戏谑的节奏，踩在小雨沾满污泥和泪痕的脸上，用力碾着。
“哭啊！穷鬼！接着哭啊！你爸那个废物捡垃圾养你，你也配跟老子们一个学校？”一个嚣张的男声，伴随着同伴们刺耳的大笑。镜头猛地一晃，扫过另外几张年轻、扭曲、写满残忍快意的脸。陈默认得其中几个模糊的轮廓——王洋，那个家里做地产的；赵磊，他爸是本地有名的矿产老板；还有李思琪，她母亲是市里什么局的局长……都是这所所谓“精英”学校里，背景通天的“太子党”、“公主党”。
又一只脚重重踢在小雨蜷缩的腰腹上，她痛苦地弓起身子，发出小动物般微弱的呜咽。“装死？没劲！”另一个声音啐了一口，“真他妈晦气，弄脏老子新鞋！”镜头猛地拉近，对准小雨那双曾经清澈、此刻只剩下无边恐惧和痛苦的眸子。那双眼睛，空洞地望着镜头，或者说，穿透镜头，绝望地望向屏幕外、她唯一的依靠——她的父亲。
“穷鬼的命值几个钱？嗯？”踩着她脸的脚再次用力，鞋底肮脏的纹路在她稚嫩的脸颊皮肤上留下清晰的印记。伴随着一阵更加疯狂的大笑，画面猛地一黑，结束了。
死寂。停尸房外走廊的死寂，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声咆哮的漩涡，将陈默彻底吞噬。手机从他僵死般的手中滑落，“啪”一声砸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屏幕碎裂的纹路，像一张嘲讽的蛛网。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破碎的呜咽，身体猛地从长椅上滑落，重重跪倒在坚硬的地面上。额头“咚”地一声磕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没有眼泪，只有额头上迅速青紫的淤痕和渗出的血丝。他双手死死抠抓着光滑的地面，指甲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崩裂、翻起，留下十道带血的划痕。
“小雨……我的小雨……”嘶哑的声音如同被砂轮磨过，每一个字都混着血沫和绝望的碎渣。世界在他眼前崩塌、旋转，只剩下视频里女儿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还有那句淬毒的诅咒——“穷鬼的命值几个钱？”
意识在无边的冰冷和黑暗里沉沦、下坠。就在即将彻底湮灭的深渊边缘，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响彻在他的意识深处。
那声音无法用人类的词汇形容。它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它像是无数濒死生灵临终叹息的聚合，又像是宇宙诞生之初最原始的寂静回响。它冰冷得能让灵魂冻结，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漠视万物的奇异韵律。
【献祭你的痛苦。】
声音直接烙印在陈默濒临崩溃的思维核心。
【赐你复仇。】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如同冰锥刺穿朽木。一股难以言喻的、彻骨的冰冷洪流，瞬间淹没了陈默所有的感官，冲刷掉他残存的最后一丝属于“人”的软弱和悲鸣。无边无际的痛苦并未消失，它们被剥离了情感的重量，转化为一种纯粹、冰冷、高效的能量，在他灵魂深处奔涌、凝结。仿佛某个亘古存在的冰冷意志，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容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