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身体停止了抽搐。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直起身。动作失去了人类肌肉的弹性,更像是一具被无形丝线操纵的木偶。他捡起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屏幕的裂纹恰好割裂了视频里某个施暴者——王洋——那张因兴奋而扭曲的脸。
他站起身。额头的伤口不再流血,凝结成暗红的痂,像一枚丑陋的烙印。那双曾经被生活的重担磨砺得疲惫、此刻因丧女而疯狂破碎的眼睛,彻底变了。所有的血丝沉淀下去,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纯粹的黑。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虚无的、能吞噬所有光线的死寂。那眼神扫过走廊惨白的墙壁、紧闭的停尸房门、空气里漂浮的消毒水分子……如同死神第一次审视属于自己的荒芜领地。
走廊尽头值班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刘队长压低声音打电话的谄媚笑声:“……放心放心,处理干净了。一个捡破烂的,能翻起什么浪?……是是是,您家公子受惊了,改天一定登门……”
陈默的目光穿透薄薄的门板,落在那团发出声音的、油腻的肉体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看一件即将被处理的垃圾。他收回目光,转身,迈步。脚步落在地砖上,无声无息,像一片没有重量的阴影,融入了走廊尽头更加浓稠的黑暗之中。手机屏幕上,王洋那张被裂纹分割的脸,在碎裂的幽光中,显得格外狰狞而脆弱。
复仇,开始了。第一个名字,王洋。
“锦澜苑”七号独栋别墅,像一头盘踞在夜色中的巨兽。昂贵的石材外墙在精心布置的景观灯照射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高耸的围墙,密布的监控探头,以及隐约可见的巡逻保镖身影,构筑起一道普通人难以逾越的叹息之壁。
陈默站在远处浓密的树影下,身影与黑暗完美融合。他摊开手掌,掌心向上。一股无形的、冰寒彻骨的力量,如同黑色的粘稠水流,从他掌心无声地蔓延开来,贴着地面,像拥有生命的活物,迅疾而隐秘地流向那座灯火通明的堡垒。这股力量轻易绕开了物理的屏障和电子的眼睛,如同水流渗入沙地,无孔不入。
别墅二楼,巨大的按摩浴缸里水汽氤氲。王洋赤着上身,正惬意地泡在水里,昂贵的红酒放在浴缸边沿,手机屏幕亮着,播放着喧嚣的电子音乐。他脸上还残留着白天的兴奋,手指在屏幕上划着,似乎在给狐朋狗友发信息炫耀着什么。
“妈的,那小妞骨头还挺硬……不过最后那眼神,啧,真他妈带劲!”他灌了一口酒,对着手机语音,声音带着酒后的亢奋和残忍的余韵。
就在这时,他脸上那种施暴者的得意骤然僵住。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连滚烫的泡澡水都无法驱散分毫。更可怕的是,无数尖锐、凄厉、饱含极致痛苦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子里炸开了!
那不是一种声音,是无数种声音的叠加、扭曲、撕裂!有小女孩绝望到极致的哭喊,有骨头断裂的脆响,有男人濒死的嗬嗬喘息,有女人怨毒的诅咒……它们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从他灵魂最深处、最阴暗的角落里爆发出来!是那些他曾施加于他人、早已遗忘或刻意忽略的痛苦记忆,此刻被千百倍地放大、扭曲,化为无数只无形的、冰冷尖锐的爪子,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