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一股酸水猛地涌上喉头,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掐进掌心的软肉里,尖锐的疼痛才勉强压下那阵灭顶的眩晕和恶心。不能想。不能看阳阳的眼睛。规则第一条,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根思维神经上:禁止爱你的孩子。
我几乎是踉跄着冲向阳台。那里,几天前请人用加厚的防弹玻璃仓促围隔出来的狭小空间,像一个无菌的囚笼。冰冷的玻璃反射着室内昏暗的红光和我自己扭曲变形的倒影。我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冰冷的、医院用的计时器,屏幕幽幽地亮着“00:00”。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铁锈味和那无边无际、能把人溺毙的恐惧,我转身。
阳阳还坐在那里,小脸仰着,眼神里盛满了我不忍卒读的茫然和被遗弃般的委屈。他不懂电视里那些字,但他能感受到妈妈身上散发出的、像冰墙一样将他隔绝在外的寒意和恐惧。
“阳阳,” 我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轻飘飘地没有着落,“到玻璃房去。…睡觉。”
他小小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乌黑的眼珠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但他没有哭闹,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慢慢地、慢慢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光着脚丫,一步一步,挪向那个冰冷的玻璃囚笼。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尖上碾过。
我拉开门。他走了进去,小小的身影在那片透明的牢笼里,显得无比脆弱。他转过身,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小声问:“妈妈…一起?”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弯下腰。我猛地摇头,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不行!” 声音冲口而出,带着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尖利和恐慌。阳阳被吓得一抖,眼睛里那层水汽迅速凝结,眼看就要滚落下来。
“计时!” 我几乎是吼了出来,手指痉挛般地戳向那个冰冷的计时器屏幕,绿色的数字瞬间跳动起来——“00:01”。冰冷的数字像铁律,死死框住了我所有汹涌的情感。我几乎是扑过去,手臂僵硬地、隔着厚厚的居家服,极其短暂地、极其克制地,碰了碰他的肩膀。隔着布料,甚至能感觉到他小小的肩胛骨在微微发抖。
“00:02”。时间像被拉长的粘稠糖丝,每一秒都煎熬无比。我强迫自己数着秒针的跳动,指甲更深地掐进手臂的皮肉里,留下深红的月牙印。阳阳仰着脸,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下来,滚过他苍白冰凉的小脸。
“00:03”!
尖锐的电子蜂鸣声如同丧钟般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响!那声音刺得我头皮发麻,像被电流狠狠击中。身体比意识更快,我猛地抽回手,巨大的反作用力让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门,被我几乎是砸着关上、反锁。金属锁舌“咔哒”咬合的声响,在凝固的空气中格外刺耳,像铡刀落下。
“妈妈!” 阳阳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彻底吓坏了,他扑到玻璃门前,小小的手掌“啪”地拍在冰冷的玻璃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带着体温的印子。泪水汹涌而出,他哭喊着,小脸紧紧贴在玻璃上,被挤压得变形,“冷!阳阳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