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像无数根细针,扎进鼻腔深处。

痛。小腹深处仿佛有一把烧红的钝刀,正在里面缓慢地、反复地剜搅。

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中疯狂冲撞。林晚晚那张精心描绘、带着胜利者微笑的脸,在旋转楼梯顶端无比清晰。她涂着蔻丹的手指,带着一股刻意表演的惊恐和狠戾,猛地推向沈微的胸口。沈微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那一刻林晚晚眼中闪过的、快得几乎难以捕捉的得意光芒。然后就是天旋地转,身体撞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台阶上,一路翻滚坠落,骨头碎裂般的钝响和腹部撕裂的剧痛淹没了一切感官。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林晚晚捂着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盛满了无辜的泪水,楚楚可怜地望向闻声赶来的男人——她的丈夫,厉司珩。

“微微!”厉司珩那声惊怒交加的呼喊,是她彻底坠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此刻,推床猛地一震,停了下来。手术室那扇沉重的、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金属门就在眼前,上方“手术中”三个猩红的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沈微,家属呢?”一个戴着蓝色无菌帽、只露出一双锐利眼睛的护士拿着文件夹,语气急促。

家属?沈微艰难地转动眼珠,涣散的目光在走廊尽头搜寻。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带着一丝近乎绝望的微弱期盼。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熟悉。厉司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转角的光晕里。他身上那件意大利手工定制的深灰色西装依旧一丝不苟,衬得肩线宽阔挺拔,如同山岳。可那张曾让她无数次沉溺的英俊脸庞,此刻却像是冰封的雕塑,线条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深邃的眼眸扫过推床上的她,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沈微的心,在那道目光下,彻底沉入冰窟。

而更让她血液瞬间冻结的,是厉司珩臂弯里紧紧依偎着的林晚晚。林晚晚换掉了那条精致的礼服裙,穿着一件香奈儿最新款的米白色羊绒衫,脸上泪痕犹在,眼圈红红的,像只受尽惊吓的小鹿,柔弱无骨地靠在厉司珩身上。她看向沈微的眼神,却在厉司珩视线的死角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淬毒般的得意和挑衅。

“司珩……”沈微挣扎着想开口,声音却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刚一出声就被腹部骤然加剧的绞痛打断,痛得她眼前发黑,几乎晕厥过去。

护士显然也愣了一下,但职业的紧迫感让她迅速将文件夹递到厉司珩面前:“厉先生?产妇大出血,情况危急!这是手术同意书和风险告知书,需要您立刻签字!另外,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请明确指示!”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这几个字,像冰冷的锥子,狠狠凿进沈微的耳膜。她猛地睁大眼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死抓住推床冰冷的金属护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里。她死死地盯着厉司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中是濒死般的乞求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孩子……她和他的孩子啊!是他们结婚三年来,在无数次失望和期待中,终于盼来的血脉结晶!这个小生命在她腹中孕育了四个月,她甚至能感受到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胎动……那是她在这个冰冷婚姻里,唯一抓住的光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