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厉司珩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半分痛惜,没有半分挣扎,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以及一丝……沈微无法解读的、近乎残忍的审视。他的视线在她痛苦扭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下移,落在她被血染红的病号服下摆,那里正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渗出。

然后,他薄削的唇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冰冷、嘲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彻底粉碎她所有幻想的残酷。

“保小的?”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清晰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棱,“她配吗?”

沈微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彻底凝固,停止了流动。耳边所有的声音——仪器的滴答、护士的催促、林晚晚假惺惺的低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世界变成一片刺目的惨白,只剩下厉司珩那句淬毒的判决,在她空茫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撞击,将她的灵魂寸寸凌迟。

“她配吗?”

“她配吗!”

“厉先生,这……”护士显然也被这冷酷到极点的话震住了,拿着笔的手僵在半空。

厉司珩却不再看沈微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堆令人厌恶的垃圾。他伸手,几乎是带着一种不耐烦的粗暴,一把夺过护士手中的笔。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那声音在沈微听来,却比刀刃刮过骨头还要刺耳。他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厉司珩。三个字,力透纸背,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倨傲和冷酷。

签完字,他随手将笔和文件夹丢回给护士,动作流畅而漠然。然后,他当着沈微的面,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将旁边泫然欲泣的林晚晚更紧地揽入怀中,仿佛那才是他需要小心呵护的珍宝。他低下头,用沈微从未得到过的、近乎宠溺的温柔语气,安抚着林晚晚:“晚晚,别怕,没事了。这种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

林晚晚顺势将脸埋进他坚实的胸膛,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后怕地抽泣,但沈微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她侧脸朝自己这边时,嘴角那抹再也掩饰不住的、胜利者的、恶毒的快意弧度。

手术室沉重的金属门,在沈微空洞绝望的注视下,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个冰冷的世界,也隔绝了她最后一丝生的念想。那扇门,成了她婚姻的墓门,也成了她孩子通往死亡的闸门。

麻醉剂的冰冷顺着静脉血管迅速蔓延,像是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钻入四肢百骸,贪婪地吞噬着仅存的体温和知觉。沈微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有那无边的、令人窒息的寒冷,以及厉司珩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睛。它们像两座冰山,轰然压下,将她彻底埋葬。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带着刺骨的寒意,将她彻底吞没。

***

三个月后。

海城最奢华的七星级酒店,“云顶天宫”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折射出万千道璀璨夺目的光晕,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又似梦幻仙境。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槟的清冽、名贵鲜花的馥郁,以及一种属于金钱堆砌的、纸醉金迷的浮华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海城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名流权贵都汇聚于此,只为参加厉氏集团掌舵人厉司珩与林氏千金林晚晚的盛大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