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挥下榔头。她没有尖叫。但她本该尖叫的。因为她不是诺玛。她们五个之中,没有一个真正是诺玛。他挥动着榔头,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机械,精准,带着一种可怕的、了结事务的专注。她不是诺玛。所以,榔头落下,如同前五次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动作。巷子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他自己的。他把沾着温热黏腻液体的榔头收回外衣口袋深处。他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踏过鹅卵石铺就的阴影地面,跨过那些散落在垃圾箱边、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香水月季残骸,离开了窄巷。

外面,七十三街已经完全沉入黑夜。远处传来棍球击中目标的闷响和模糊的欢呼。即使他灰色的外衣上沾染了深色的污迹,在晚春这浓稠、温柔的夜色里,也无人能察觉。她的名字不叫诺玛。但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他的名字……是……

爱。

他的名字是爱。他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上,因为诺玛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他会找到她的。也许再过几天。

一声低低的、满足的轻笑从他喉咙里滚出。当他走到七十三街与第三大道的路口时,脚步再次变得轻快,甚至带上了跳跃。一对坐在门廊台阶上的中年夫妇看着他走过。他高昂着头,目光投向不可知的远方,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恍惚而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怎么就再也不能像那小伙子一样精神了?”女人低声对身边的丈夫抱怨。

“什么?”丈夫没听清。

“没什么。”她咕哝着,目光却追随着那个穿灰色外衣的身影,直到他完全被城市的夜色吞没。她想着,如果这世上有什么能比春天本身更美丽,那一定是属于年轻人的、不顾一切的爱情。

百日焚城纪:第98天

焦糊味像一层油腻的膜,顽固地附着在鼻腔深处,即使阿尔文·萨克黑姆早已烧成了地上那滩蜷缩扭曲、冒着丝丝青烟的焦炭,即使海风已经吹刮了好一阵。我们踩着松软的沙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海滩。科里扛着他那台宝贝——一个比老式手提箱还大的晶体管怪兽,据说塞了四十节电池,既能当收音机又能放磁带。录音回放的效果烂得像隔夜呕吐物,但音量绝对能震聋海鸥。科里家底厚实,但这品味……啧。现在,大气层里还能收到的电台屈指可数。一个是从朴次茅斯飘来的WKDM,主持人是个满嘴喷着末日火苗的乡巴佬牧师。流程万年不变:放段佩里·科莫软绵绵的情歌,然后开始嚎哭祈祷,再塞点约翰尼·雷的调调,接着念一段《诗篇》,最后用一声嘶哑的“西拉!”(Selah,鬼知道什么意思)收尾,活脱脱詹姆斯·迪恩在《伊甸园之东》里发神经的翻版。有一次他抽风似的用那破锣嗓子嚎《收禾捆回家》,我和尼德尔差点笑断气。

另一个稍微能入耳的来自马萨诸塞州,信号只在晚上飘忽不定地出现。估计是一群小鬼在大人死光或跑光后接管了WRKO或者WBS的发射塔。他们压根不报正经台号,净胡扯些像WDOPE(笨蛋台)、KUNT(混蛋台)、WA6(哇塞台)之类的玩意儿。荒唐透顶,但有时真能让人笑出眼泪。我们往回走的路上就听着这个。我抓着苏西汗津津的手,凯莉和琼走在前头,尼德尔步子快,已经翻过前面那个沙丘,看不见人影了。科里拖在最后,手指在收音机调谐旋钮上扒拉着,刺耳的电流噪音里,石头乐队的《安吉》断断续续地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