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数学压轴题，我用两种解法推导了。” 他把折角的纸推过来，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等考上一中，我们就去顶楼看晚霞。” 我望着他睫毛上沾着的雪绒，轻轻点头，却在低头时悄悄红了眼眶。其实我早就在草稿纸上画满了两个人并肩看晚霞的轮廓，连他校服衣角被风吹起的弧度都反复描摹。那时的我总在想，晚霞那么美，如果能和他一起看，会不会连时间都会停驻。
那时我总爱盯着他手腕发呆，那里光秃秃的，不像其他男生会戴手表或手链。我暗自在心里盘算，等中考结束，一定要亲手编一条独一无二的手绳送给他。为此，我特意去请教了手工课老师，从最基础的平结学起，每一个结都在练习本上反复尝试，想象着编好的手绳戴在他腕间的模样。
他总把疼痛藏在校服下。体育课跑步时永远落在队尾，苍白的唇抿成直线；食堂打饭时，餐盘里永远只有寡淡的青菜。我发现这个秘密，是在某个暴雨倾盆的午后。天空阴沉得可怕，雷声轰鸣，仿佛要把世界劈开。折返教室取作业本时，正撞见他蜷缩在座位上，冷汗浸透的衬衫紧贴后背，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胃疼？” 我冲过去时，他慌忙把药瓶塞进抽屉，强撑着笑：“老毛病，不碍事。” 可我分明看见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和颤抖着抓不住水杯的手。消毒水混着雨水的气息里，我突然想起他总说医院的味道像变质的薄荷糖，而此刻他整个人都浸在这种令人窒息的酸涩里。我心疼得眼眶发热，却又恨自己发现得太晚。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的声音发颤，发梢扫过他冰凉的手背。他别过脸去，窗外雨珠砸在玻璃上，模糊了他的侧脸：“说了又能怎样？只会让你担心。”
“可我就是想担心你！” 我突然提高音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总把所有事都藏起来，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啊！” 眼眶滚烫，那些他独自承受疼痛的日夜突然具象成锋利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脏上。他愣住，喉结滚动着伸手擦掉我眼角的水光，指腹的温度烫得我浑身发颤。那一刻，我多希望能有魔法，把他所有的痛苦都转移到我身上。
从那之后，我开始收集编手绳的材料。周末的市集里，我在琳琅满目的丝线前挑了又挑，最终选了最纯净的蓝色和白色。蓝色像他校服的颜色，白色像他衬衫的颜色，缠绕在一起，多像我们交织的青春。每天做完作业，我就躲在房间里练习编织，手指不知道被线勒出了多少道红痕，可一想到他戴上手绳的样子，就觉得满心都是甜的。有时编到深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依然坚持，因为每一个绳结里，都藏着我对他的牵挂。
那天之后，我开始学着熬养胃粥。特意买了精致的保温桶，每天早早起床，看着锅中的米粒慢慢翻滚，香气四溢。保温桶里蒸腾的热气，混着课间悄悄推到他桌上的姜茶，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他总说 “太麻烦了”，可每次低头喝粥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里，藏着比晚霞更温柔的光。我知道，他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感受到了我的心意。
某个周末在图书馆，他翻开英语真题集时，一张纸条突然滑落。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等考上一中，我要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火锅店！” 我抬头的瞬间，正对上他慌乱躲闪的眼神，耳尖红得滴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