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拿给他…当生日礼物?
这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钢针,一根接一根,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再穿透心脏。客厅里温暖的夕阳余晖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温度,变得冰冷刺骨。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指尖冰冷麻木。空气凝固了,沉重得令人窒息。我只能听见自己太阳穴里血液疯狂奔流的轰鸣声,咚咚,咚咚,撞击着脆弱的颅骨。
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粘稠得令人作呕。父亲那张总是带着点书卷气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局促地搓着手,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孤注一掷的紧张和期待。“儿子,看到没?82年的拉菲,爸攒了整整三年的工资奖金,一分没敢乱花…就为了它!”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个简陋包装盒,仿佛里面装着的是整个宇宙的星辰。“明天,爸就用它去向你妈求婚,你说,她能答应不?”他那时年轻的脸庞上,混合着羞涩与豪情的光芒,至今烙印在我记忆深处。
后来,母亲在病榻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连呼吸都带着艰难的哨音。她用枯槁的手,颤巍巍地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小小的、褪了色的丝绒盒子,塞到我手里。盒子冰冷,带着她身上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你爸…他这辈子,就浪漫了这么一次…”她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眼神却穿透了病痛的迷雾,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怀念和释然,“这瓶酒…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念想,收好…别糟蹋了…”说完这句,她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疲惫地合上眼,再也没有睁开。
那瓶酒,是他们轰轰烈烈又归于平淡的爱情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他们留给我的,无声却重逾千斤的嘱托。它承载的,从来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数字。
可现在,林薇告诉我,她“顺手”拿走了它,送给了她的助理陈默,当作一份临时起意的、轻飘飘的生日礼物。
一股混杂着剧痛、荒谬和滔天愤怒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我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旁边一张小圆凳,凳子腿刮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噪音。
“你把它给了陈默?”我的声音陡然拔高,撕裂了客厅里虚假的平静,“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酒?那是我爸的命,是我妈的念想,那是他们留给我的东西,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不问我一声就把它拿走送人?”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剜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温度。
林薇被我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但随即,她精心描画的眉毛高高挑起,脸上那点轻松迅速被一种被冒犯的、难以置信的恼怒取代。
“沈航,你发什么疯!”她尖利的声音压过了我的质问,手里的锅铲指向我,锅铲边缘还沾着一点可疑的酱汁,“不就是一瓶酒吗,包装旧兮兮的,放那儿多少年了?占着那么好的位置,陈默昨天帮公司搞定了一个大单子,我临时过去给他庆生,手边没合适的礼物,拿瓶酒怎么了?能值几个钱?至于你这么跟我大呼小叫?”她的语速又快又急,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涂着唇釉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冰冷刻薄的字眼,“小气,没见过世面,一瓶破酒当宝贝,你沈航就这点格局?我赔你,赔你十箱够不够?明天就让人送家里来,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