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吴建像被抽了脊梁,声音虚下去:“…钱…我想办法…妈也不是存心的…宁宁,大局为重…”

大局?

我盯着这对母子,看着吴建试图去拍他妈的背“安抚”,看着王美娟指缝里漏出的算计目光,再看向缴费单——那是我给安安存的早教钱。

冰冷的打印机嗡嗡作响,吐出又一张催命符。我捏着卡,指尖用力到发白。

孩子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凶手在哭穷。

帮凶在讲“大局”。

好一个“一家人”!

ICU的红灯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病危通知签了一次,两次…医生的话砸进耳朵:“脑水肿压迫神经…可能醒不过来了…就算醒,智力、运动…大概率永久损伤。”

永久损伤。

这四个字抽干了我最后一丝力气,瘫在冰冷的椅上。

旁边塑料椅“吱呀”一响,王美娟蹭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

“宁宁啊…妈真不是存心的…就转身冲个奶瓶的功夫…”

她抹着并不存在的泪,“…谁想到安安这么皮!窜得比猴儿快!那地砖也滑得要命!物业黑心啊…”

皮?地砖滑?物业?

我连抬眼看她的力气都没了。胃里翻江倒海。

“妈知道错了!心都碎了!” 她见我不应,嗓门拔高,带着被“冤枉”的委屈,

“我都六十多了!豁出老命给你们带孩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倒带出罪来了?!你这是要逼死我这把老骨头啊?!”

她捶着胸口,金镯子磕在椅背上,“铛”一声脆响。

“够了!” 吴建烦躁地低吼,从缴费窗口回来,手里捏着又一张天价单,指节发白。

他看看“悲痛欲绝”的亲妈,再看看我死寂的脸,习惯性地当起“泥瓦匠”:

“老婆,妈知道错了!她比谁都难受!你看她都这样了…”

他试图去拉我的手,被我像避瘟神一样躲开,“…眼下救儿子命要紧!咱一家人拧成一股绳行不行?别闹了!”

一家人?拧成绳?别闹了?

我缓缓抬起眼皮,看向他。那眼神大概冷得像冰窟,他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难受?” 我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她捶胸顿足嚎几声,安安脑子里的血块就能消了?”

我猛地指向刚出来的主治医生:“陈医生!您告诉他!

安安这‘对冲伤’,是孩子‘皮’出来的?是地砖‘滑’出来的?!还是他妈转身‘冲个奶瓶’就能摔出来的?!”

陈医生推了下眼镜,语气专业而冰冷:“从医学角度看,这种程度的对冲伤,通常需要相当大的冲击力,比如从显著高度坠落,或者头部遭受剧烈撞击。

日常小磕碰很难形成。”

空气死寂。

吴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王美娟的哭嚎卡在喉咙里,眼神慌乱。

陈医生叹口气,递过一张纸:“这是初步预估的康复方案和费用…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纸上,七位数的天文数字,像狰狞的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吴建盯着那数字,倒抽一口冷气,脱口而出:“这…这么多?!医生…会不会…会不会也有孩子自己发育的问题?先天什么的…才这么不经摔?”

轰——!

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