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必须跑!立刻!马上!
我僵硬地、一寸寸地挪动身体,想退回卧室拿手机和钥匙。就在这时,那个穿寿衣的老头——老陈——摸牌的手突然顿住了。他那双浑浊、没有焦距的眼珠子,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转向了我卧室门缝的方向。
时间仿佛凝固了。客厅里只剩下麻将牌冰冷的碰撞声和王姨无声的啜泣。老陈干瘪的嘴唇,以一种非人的、近乎九十度的角度,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三……缺……一……」他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带着陈年积灰的腐朽气,嘶哑得刮擦着我的耳膜。
话音落下的瞬间,客厅里那盏昏黄的落地灯,「啪」地一声,灭了。
绝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将我吞没。
刺骨的阴寒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像是无数冰冷的针,穿透薄薄的睡衣,狠狠扎进我的皮肉骨头里。那是一种超越物理温度的寒冷,带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绝望和死亡气息,直往骨髓深处钻。我僵在原地,连牙齿打颤的力气都没有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完了」两个字在疯狂闪烁。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是脚步声,更像是……某种沉重的、拖拽着什么东西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湿漉漉的粘滞感,目标明确地朝我卧室门口的方向移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铁锈和泥土的腐败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来……凑个……脚……」
是老陈的声音!就在我面前!几乎贴着我的脸!冰冷的气息喷在我的鼻尖上,带着一股墓穴深处的土腥味。
「啪嗒!」
一声轻响,客厅那盏该死的落地灯又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重新晕染开一小片区域。
老陈那张青灰色的、如同枯树皮般的脸,赫然出现在距离我眼球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我,嘴角还保持着那个诡异的、黑洞洞的弧度。他身后,穿着围裙的王姨无声地淌着泪,脖子上的勒痕在灯光下紫得发黑;脑门插着玻璃碴的小雨,歪着头,眼神空洞地望着我,嘴角却还挂着一丝追星少女的傻笑;西装革履的小张,捂着腹部的刀柄,身体微微抽搐,另一只手的计算器屏幕幽幽地亮着「276」。
极致的恐惧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后脑。眼前一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飘远了。身体失去支撑,软软地顺着门板滑倒在地。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最后一点模糊的感知里,是几只冰冷、僵硬、带着粘腻感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毫不费力地将我拖进了那片昏黄的光晕之中。
……
意识像沉在冰冷浑浊的水底,被一股力量慢慢拽了上来。刺骨的寒意包裹着全身,每一寸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我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昏黄的灯光依旧。我发现自己正坐在客厅那张方桌旁,原本背对着我的西装鬼小张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而我,正顶替了他的位置。冰冷的塑料椅面冻得我屁股发麻。
老陈坐在我对面,依旧穿着那身笔挺得诡异的深蓝色寿衣,枯枝般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码着他面前的一排麻将牌,发出「啪嗒、啪嗒」单调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