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赵仲秋坐在靠窗沙发上,面前摆着本深棕色皮质病历夹 —— 是从业时奶奶送的,牛皮封面磨得发亮,边缘有两道划痕:左边那道深些,是去年帮来访者捡钢笔时被笔尖划的;右边那道浅些,是自己遗忘记录时用指甲刻的。病历夹内侧贴着张透明便签,用铅笔写着 “别忘小星”,大半字迹被涂改液盖了,只露半个 “星” 字,边角沾着点干蒲公英绒毛,比窗帘上的短些。

她面前坐着个穿灰色连帽衫的人,帽檐压得低,露出半截苍白下巴,下巴上有道浅疤,长度不到指甲盖宽,像被碎玻璃划的。对方手指放在膝盖上,指尖泛白,指甲缝沾着深绿色青苔屑,和 3 号院墙缝里的相近;指关节处有个极小的蓝色蜡笔印,像个小圆点,和儿童画里的笑脸眼睛大小相似。

那人递来的病历本没有封面,内页边缘卷边,纸页发黄,是陈年草纸,摸上去比赵仲秋常用的病历纸粗糙。姓名栏空白,只有 “主诉:找林小星” 几个字,字迹用力得把纸戳出细痕,能摸到纸背凸起。赵仲秋伸手接时,指尖刚碰到纸页就传来刺痛 —— 不是 “很刺痛”,是指腹神经突然绷紧,像被细针扎了下,右手无名指下意识蜷了蜷。这根手指小时候骨折过,复位后关节比其他手指粗些,每次碰到陌生旧物都会有这反应。

她低头看指尖,没异样,只有病历本上的 “林小星” 三个字,墨迹突然深了点,像有人在纸背描了一遍。连帽衫人没等她回答就起身,带倒了水杯,温水晕开 “林小星” 的字迹。那人走到门口回头:“雨停之前,去看看 3 号院吧。” 门关上时,诊室还留着淡霉味,混着点蜡笔甜。

赵仲秋翻病历夹找便签,却只剩淡胶痕。窗外,郑阳站在星宇大厦下,看 1203 室的黑窗,手里儿童画的翅膀尖,多了个能盖住笔尖的 “3” 字,沾着极细的铁锈屑,像 3 号院铁门的锈迹。

2 病历夹上的新胶布

赵仲秋回到家时,雨下了四个小时,天彻底黑透。她家在老小区六层,没有电梯,楼梯间声控灯时好时坏 —— 二楼那盏要跺两下脚才亮,亮后闪三下;三楼的亮着时会发 “滋滋” 电流声,像老旧收音机空转。

每走两步,赵仲秋就得轻跺脚,鞋底蹭过楼梯台阶水泥面,能感觉到细微凹陷,最深的在四楼第 3 级台阶中间,能卡住半个脚趾。她路过三楼王爷爷的旧自行车,车座裂了道缝,里面塞着张十年前的旧报纸,边缘脆得一碰就掉渣。指尖无意间蹭过报纸角,能摸到个小小的蓝色蜡笔印,形状像蝴蝶翅膀,翅脉数量和她病历夹上的压纹相同,都是 12 条,只是颜色更淡些,要仔细看才能看清。

车把上挂着个粗棉布旧布袋,里面装着空瓶子,针脚和她病历夹包边的相似,都是每厘米三针,只是王爷爷的针脚更歪,能看出手抖痕迹,布袋边缘沾着点浅褐色泥土,和楼下花坛的相同。

打开家门,玄关暖黄灯照亮鞋柜上的旧相框 —— 是她和奶奶的合照,摄于十年前秋天,背景是凤鸣巷老槐树。照片里,奶奶手里拿着那本深棕色病历夹,指尖正按在内侧便签上,按压力度能看出有点重。奶奶别着个蓝色塑料发夹,颜色和儿童画里的翅膀相近,发夹上的珍珠直径能盖住小拇指指甲。相框玻璃蒙着层薄灰,灰上有个浅手印,指腹处有极小凹陷,和她的指纹形状对应 —— 是上周翻照片时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