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抬起手,看着那十片妖异炫目的指甲在巷子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非自然的光泽。它们美得惊心动魄,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造物。。可是,我的心跳平稳得近乎死寂,没有一丝波澜。没有重获自由的喜悦,没有对那诡异遭遇的后怕,甚至没有对指尖这惊世骇俗之美的欣赏。什么都没有。大脑一片冰冷的空白,像是被彻底格式化的硬盘。

回到租住的公寓,推开门。熟悉的沙发、堆满文件的桌子、窗台上半枯萎的绿萝……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样,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的玻璃。一种强烈的疏离感笼罩着我。这曾被我称为“家”的空间,此刻显得如此陌生而毫无意义。我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唯有那双手,那十片在室内光线下更显幽邃诡异的指甲,散发着一种妖异的存在感,成为这幅躯壳上唯一醒目的焦点。

手机在包里嗡嗡震动。是公司主管打来的。我机械地接起。

“林晚!你搞什么鬼?!下午那个重要客户的方案演示呢?全组人等你一个!电话也不接!你……”主管暴怒的咆哮声像隔着水幕传来,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却无法在我内心的冰面上激起任何涟漪。愤怒?焦虑?愧疚?这些本该瞬间点燃的情绪,此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我平静地听着,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角极其轻微地、试图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模仿一个“抱歉”的表情,但那动作僵硬而空洞。

“哦。”我听到自己毫无起伏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忘了。”

电话那头瞬间的寂静,随即是更狂暴的咆哮,夹杂着“不想干了就滚”之类的字眼。我平静地听着,甚至觉得那咆哮声有点遥远,有点…乏味。直到忙音响起,我才慢慢放下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条新信息。银行发来的,通知我本月房租已自动扣款,余额只剩下三位数。

财务危机?工作岌岌可危?在以往,这任何一个消息都足以让我焦虑得彻夜难眠。但现在,看着那条信息,我的内心依旧是一片死寂的冰原。没有恐慌,没有急切,甚至连一丝“麻烦”的感觉都没有。只有一种绝对的、漠然的平静。像在看一部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纪录片。

我丢开手机,走到窗边。楼下街道车水马龙,霓虹初上,城市的喧嚣透过玻璃隐隐传来。这一切曾经让我感到疲惫或兴奋的日常景象,此刻却像一幕无声的哑剧,色彩褪尽,只剩下灰白的轮廓。那妖异的指甲在暮色中闪烁着微光,成为连接我与这个世界的唯一刺点,冰冷而醒目。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感,像缓慢上涨的冰水,一点点淹没了我。我成了自己躯壳里的囚徒,被一层坚不可摧的、名为“平静”的冰壳禁锢着,看着世界在冰壳外无声运转。

几天过去了。这种绝对的平静并未缓解,反而像慢性毒药一样渗透进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我按时去公司,面对主管冰冷的脸色和同事探究的目光,平静地完成被边缘化的工作。对即将到来的失业和财务崩溃,没有丝毫感觉。唐果发来过几条信息,炫耀她新做的“梦魇”如何完美,字里行间依旧是那种被抽空的亢奋和死寂的平静。我平静地回复着毫无意义的赞美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