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件事在悄然变化。我对自己的身体,对这双被“装饰”过的手,产生了一种近乎病态的、冰冷的关注。我常常会长时间地凝视它们,看着光线在那些黑色藤蔓、暗红血管和银色光点上流动。那妖异的美,成了我感知自我存在的唯一坐标。
这天傍晚,我站在狭窄的厨房里,准备用一把新买的水果刀切开一颗苹果。刀刃很锋利,闪着寒光。我拿起苹果,左手拇指下意识地按在苹果顶部固定。右手握着刀,习惯性地、带着一点走神的麻木,将刀刃抵在苹果表皮上,准备用力下压。
就在刀锋接触苹果的瞬间,左手拇指的指甲边缘,那纯黑藤蔓图案的末端,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牵引感。那感觉极其诡异,仿佛指甲上的图案拥有了独立的意志,在抗拒着刀锋的接近?又或者只是我神经过敏?
这微不足道的、几乎被忽略的感觉,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我内心那片冰封的湖面上,极其微弱地晃动了一下。动作因此有了一瞬间的迟疑和偏移。
就是这一丝偏移。
刀刃本该顺着苹果光滑的表皮切下,却因为拇指那极其轻微的、因迟疑而产生的晃动,角度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刀锋没有切入苹果,而是擦着苹果边缘,以极快的速度、极小的角度,斜斜地划过了我按在苹果顶部的左手拇指指腹!
“嗤——”
一声极其细微的皮肉割裂声。
一股尖锐的、熟悉的刺痛感瞬间从拇指指腹传来!这痛感如此真实,如此具体,像一道微弱但清晰的电流,猛地刺穿了包裹我灵魂的那层厚厚的冰壳!
“啊!”一声短促的、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惊呼从我喉咙里挤出。
手中的刀和苹果同时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苹果滚到一边,刀刃在瓷砖上弹跳了一下,静止不动。
我猛地抽回左手,心脏在死寂的胸腔里第一次剧烈地、失控地狂跳起来!咚咚咚!撞击声震耳欲聋,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不是因为疼痛本身——那点割伤带来的痛楚微不足道。而是因为那痛感本身!它是如此鲜明,如此“正常”!它像一个信号,一个来自被遗忘的“自我”深处的信号,在冰封的湖面上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我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急切,将受伤的拇指举到眼前。
血珠正从一道约莫半厘米长的、边缘整齐的切口里迅速渗出,汇聚,然后沿着指腹的弧度滚落下来,滴在冰冷的白色瓷砖上,绽开一小朵刺目的红花。
伤口不深,但清晰可见。
然而,我的目光,我的全部意识,却像被磁石牢牢吸住,死死地钉在了伤口下方,那片被鲜血浸润的皮肤上。
血珠在滚动,滑过指腹的纹理……
不。
不是纹理。
那里……本该是复杂而独特的、代表“林晚”这个个体的涡旋状指纹区域……
现在……
一片光滑。
一片……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光滑的空白!
没有凸起的纹路,没有凹陷的沟壑。皮肤平坦得像刚出生的婴儿,又像是被最高明的工匠用最细腻的砂纸,精心打磨掉了一切属于个人的印记!只有鲜红的血珠在那片光滑得诡异的皮肤表面流淌、滴落,像红色的露珠滑过毫无瑕疵的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