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佩的形状,那断裂的茬口,如同鬼魅,夜夜入梦。
楚烨!
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下那噬骨的恨意。
不能急。我对自己说。这里是龙潭虎穴,楚烨身边高手如云,我只有一次机会。
机会…需要耐心,也需要筹码。
我起身,走到角落里那个破旧的、散发着霉味的木箱前。掀开盖子,里面是几件半旧的宫人衣裳。我小心地拨开衣服,露出下面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扁平小盒。
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本薄薄的、纸张泛黄发脆的手札。封面没有任何字迹,只画着一个极其简略的、三叶草缠绕蛇形的图腾——那是母后母族,南境巫医一脉的隐秘印记。
母后临终前,除了玉镯,只来得及将这手札塞给我。她说:“明璃…活下去…用它…活下去…”
我屏住呼吸,在昏暗的光线下,一页页翻开。上面记载的,并非什么惊天秘术,大多是南境山林间寻常的花草特性,如何炮制,如何配伍,能得何种香气,又有何微末的调理之效。字迹清秀雅致,带着母亲特有的温婉气息。
目光落在其中一页。上面描绘着一种叫“忘忧草”的植物,形似萱草,根茎微毒,取其根汁,辅以夜昙花露、深海鲛油,以秘法调和,可得一种极淡雅的冷香,名曰“枕寒”。旁有小字注解:此香幽微,能宁神定魄,缓思虑,尤适心火亢盛、惊悸难眠者,然…久用恐生依恋。
心火亢盛…惊悸难眠…
一个极其微弱的念头,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楚烨…那个暴戾的、掌控着生杀予夺的男人,他睡得好吗?
接下来的日子,偏殿角落那个小小的炭炉旁,多了一个忙碌的身影。我利用送饭小太监那点微不足道的畏惧和同情,用身上仅存的一点细软,一点点换来所需的材料。夜昙花露难寻,就用宫墙根下清晨收集的、带着寒气的普通昙花凝露替代;深海鲛油更是奢望,便以陈年桐油反复熬炼提纯。
每一次尝试,都小心翼翼。炭火不能太旺,否则香气焦躁;也不能太弱,失了那份清冷。配比更是关键,忘忧草根汁的毒性必须控制在若有若无的临界点上,多一分则引人生疑,少一分则毫无效用。
失败了很多次。刺鼻的焦糊味,或者过于甜腻的香气,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直到一个寒意深重的深夜,当一缕极淡、极幽的冷香,如同初冬第一片雪花般无声无息地逸散开来,瞬间驱散了殿内陈腐的霉味,带来一种令人心神骤然一清的凉意时,我才终于停下了手。
“枕寒”…成了。
我将这微末的香粉,装进一个最不起眼的粗陶小瓶里。
机会,在我几乎要将这瓶香粉捂热时,猝不及防地降临。
那日黄昏,一个面生的、神情倨傲的内监闯入了冷宫般的偏殿。他捏着鼻子,嫌恶地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我身上。
“太子殿下连日操劳国事,心神不宁,夜不安枕。”他尖着嗓子,带着施舍的口吻,“听说你会调弄些南边的玩意儿?东宫司香的女官们束手无策,殿下震怒。你,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