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的尸体被平放在铺着锦被的绣床上,妆容精致,仿佛只是沉睡,唯有颈间那道深紫的勒痕触目惊心。
京兆府的仵作躬着身子,额头冒汗地重复着自己的结论:“殿下明鉴,确系自缢无疑。遗书、现场、伤痕,皆无破绽……”
萧宸负手立于窗前,背对着众人,望着楼下依旧喧闹的街市,玄色的背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苏晚。”
只两个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晚身上。那些目光如同针尖,带着审视、轻蔑和毫不掩饰的怀疑——一个女子?仵作?太子竟信这个?
苏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和不适。她上前一步,走到床边。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世界瞬间缩小,只剩下眼前这具美丽的尸体。
她俯身,凑近柳如烟的颈项。指尖带着稳定而轻微的压力,仔细检查那道深紫色的缢沟。沟痕在颈后最高,向两侧延伸至耳后,在颈前喉结上方消失,呈典型的“马蹄形”。边缘有轻微的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点,确实是生前形成。
但……苏晚的目光锐利如针,捕捉到了异常。沟痕边缘的皮肤,有几处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擦挫伤,颜色比周围的皮下出血更深一些。这不像粗糙麻绳造成的,倒像是……某种更细、更硬的东西摩擦所致?
她的手指继续向下,解开柳如烟的衣襟。当看到死者胸腹部的皮肤时,苏晚的眼神骤然一凝!在白皙的肌肤上,靠近左乳外侧的位置,赫然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点状痕迹,周围伴有极其细微的晕轮。
针孔!又是细针!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立刻检查柳如烟的双手,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但她在死者右手指甲的缝隙里,极其隐蔽的地方,发现了一点点极其微小的、亮晶晶的粉末碎屑,像是某种宝石或琉璃的碎末。
“殿下,”苏晚直起身,声音清晰而冷静,打破了房间内压抑的寂静,“死者并非自缢。”
“什么?!”京兆尹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
苏晚无视他,目光看向那个依旧背对着她的玄色身影:“颈部缢沟形态符合自缢,但边缘有细微异常擦挫伤,不似寻常绳索。更关键的是,死者左胸外侧有一处新鲜针孔,周围伴有轻微毒物反应晕轮。且死者右手指甲缝内,残留有微量亮晶晶的硬质粉末碎屑,疑为凶手饰物所留。”
她顿了顿,迎着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补充:“凶手先用细针淬毒刺入死者左胸外侧,剂量不大,但足以使死者瞬间麻痹、失去反抗能力。待毒性发作,死者濒死或刚刚断气时,凶手再用某种特制的、可能内嵌硬物的绳索或带子,悬挂伪装成自缢。死者指甲缝里的粉末,应是凶手在控制死者身体或处理绳索时,不慎被死者无意识抓蹭留下的!”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京兆府仵作张大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京兆尹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
窗边的萧宸,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掠过震惊的众人,最终落在苏晚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苏晚说出的只是最寻常不过的天气。然而,苏晚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层审视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缝隙。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