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像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收紧。我几乎是本能地一脚狠狠踩在油门上。巨大的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笨重的卡车猛地向前一窜。车轮卷起湿漉漉的泥水,发出更大的哗啦声。我死死盯着后视镜,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浓雾被加速的车体搅动得更加混乱,那片血红的光晕在镜子里剧烈地晃动、拉扯。几秒钟,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那片混沌的红雾里,那个小小的、骑行的轮廓……消失了。
我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几乎瘫软在驾驶座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的工装,紧贴着皮肤,冰凉一片。是幻觉。一定是因为太困了。我这样告诉自己,试图说服那颗还在疯狂跳动的心脏。
然而,就在我心神稍定,视线无意间再次扫过内后视镜的瞬间——
轰隆!
一声巨响猛地撕裂了山间死寂的浓雾!紧接着是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尖锐地摩擦着我的耳膜,像有无数根钢针扎进大脑。声音来自前方不远处的弯道!
我浑身一个激灵,一脚将刹车踩到底。沉重的卡车发出濒死般的尖啸,巨大的惯性推着我狠狠撞向方向盘。安全带的束缚勒得我胸口一阵剧痛,几乎窒息。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失控般扭动了几下,才终于带着刺鼻的橡胶摩擦焦糊味,歪斜着停在了路边。
心脏在喉咙口狂跳,撞得我眼前阵阵发黑。我大口喘着粗气,推开车门,冰冷的、饱含水汽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浓雾似乎更重了,几乎凝结成实体,紧紧裹着身体。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每一步都踩在湿滑黏腻的腐叶和泥土上。
绕过那个急弯,眼前的情景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揉捏过,扭曲得不成样子,死死地嵌在路边一棵粗壮的老松树干上。车头几乎完全消失了,挡风玻璃碎成了蛛网,上面溅满了大片大片粘稠、暗红的液体,在车灯和雾气中反射着诡异的光。浓烈的汽油味混合着血腥气,如同实质的铁锈,沉重地压在舌根,令人作呕。
驾驶室的门诡异地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安全带的一端,软软地垂落在染血的座椅上。人呢?司机呢?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被车头前方几米处,散落在泥泞中的一样东西死死抓住。那是一个摩托车头盔。很旧,布满划痕,款式笨拙。正是刚才在后视镜里看到的那个小孩戴着的!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刚才那东西……是真的!它就出现在这里,就在这场惨烈事故的现场!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恐怖感攫住了我,比这浓雾更冰冷,更沉重。
我僵硬地站在冰冷的雾气里,像一尊突然失去温度的泥塑。浓雾缭绕,仿佛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着身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血腥的腥气。那顶沾满泥泞的旧头盔,像一个巨大的、空洞的眼窝,死死地盯着我。大脑一片混乱,后视镜里那个无声的小影子与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疯狂重叠、撕扯。
“喂!那边的人!干什么的?!”
一声严厉的断喝猛地刺破浓雾,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激得我浑身一颤。两束强烈的白光撕开雾气,是警车。红蓝的警灯无声地旋转着,将周围翻滚的雾气染上一种不祥的、躁动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