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陈医生。”我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像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林晚那微弱的意识如同风中之烛,时而微弱地闪烁,时而又沉入无边的黑暗。
陈默和他的团队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监护室外,分析着每一丝脑电波的细微变化。
林晚的丈夫张成,那个头发过早花白、背脊佝偻的男人,只能像一尊石像般守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决定他妻子生死的大门。
第三天傍晚,林晚似乎短暂地冲破了那层厚重的混沌泥沼。
她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手指偶尔能对简单的指令做出极其微弱的回应——握紧,或者松开。
陈默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示意我和护士长苏晴进去,进行更深入的意识评估。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嗡鸣。
陈默站在床边,声音刻意放得平缓:“林晚,现在,试着回忆一下出事之前。七年前,你开车去郊外别墅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问题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病床上,林晚的眼皮猛地一跳,随即开始剧烈地、失控地颤抖,带动着整个头部都在枕头上小幅度地摆动。
监护仪上的心率线陡然飙升,发出急促的警报。
“她情绪太激动了!”苏晴护士长低呼一声,立刻准备镇静剂。
陈默抬手制止了她,俯身更近,目光牢牢锁住林晚剧烈颤动的眼皮:“别怕,林晚。告诉我,那天晚上,是谁害了你?是谁动了你的车?”
窒息般的寂静笼罩了病房。
只有心率报警器还在不知疲倦地尖叫。
林晚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气流声,她的脸憋得通红,扭曲变形。
然后,她的眼睛,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艰难地、无比清晰地睁开了。
那双眼睛浑浊、布满血丝,空洞得如同蒙尘的玻璃珠,里面却燃烧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光。
她枯槁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着,视线一寸一寸地移动,最终,死死地钉在了站在床尾的陈默身上!
那目光,带着刻骨的恨意,带着濒死野兽的疯狂,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向他。
紧接着,她的眼睛,开始疯狂地眨动!
一下,又一下,又快又急,像濒死的蝴蝶绝望地扑扇着翅膀。
每一次眨动,都耗尽她残存的生命力,每一次眨动,都死死地、分毫不差地对着陈默的方向!
空气凝固了。
连仪器的蜂鸣似乎都消失了。
苏晴护士长捂着嘴,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默,又看看床上用尽生命在“控诉”的林晚。
我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陈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脸上那种职业性的、近乎完美的冷静面具,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承受着那来自地狱般的无声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