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楚瑶…萧辰…

这两个名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尖针,狠狠刺入他残存的意识。那两张曾经无比熟悉、无比信赖的面孔,此刻在恨意的火焰中扭曲变形,只剩下背叛的狞笑和刺骨的冰冷。

他必须回去。回到那个灯火辉煌的地方。回到那个正在庆祝他死亡的盛宴之中。

林渊挣扎着,试图用双手撑起身体。手臂刚一动弹,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虚弱感立刻袭来,仿佛这具身体只是一件沉重而陌生的皮囊。他低头看去。

月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他抬起的手臂上。曾经强健有力的臂膀,此刻覆盖着一层令人作呕的青灰色,皮肤像是浸透了水的劣质纸张,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底下是暗紫色的、凝固的血管脉络。更可怕的是,几处皮肉已经翻卷溃烂,露出底下森白的骨头,边缘挂着几缕腐朽的筋肉组织。

没有鲜血。只有一片死寂的污浊。

这…还是他的手吗?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比乱葬岗的夜风更冷百倍。他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触感是冰冷的、僵硬的、毫无弹性的。指尖划过的地方,皮肤像是风干的皮革,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粗糙感。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他摸到了自己的鼻子,嘴唇……触感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非人。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带来的胸膛起伏。只有一片死寂。

他死了。他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

可为什么…还能动?还能思考?还能感受到那焚心蚀骨的恨?

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被恨意点燃的心核。但他没有时间深究。那远处喧嚣的灯火,那对狗男女的名字,像烧红的烙铁,持续灼烫着他残存的意识。恨意,再次压倒了所有疑虑和恐惧。

回去!回到青云宗!回到那场该死的婚礼!

他必须动起来。

林渊咬紧牙关——如果那僵硬的颌骨还能做出“咬紧”的动作的话——双手死死抠住身下冰冷潮湿的泥土,腐烂的指骨深深陷入泥泞之中。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驱动着这具如同生锈铁器般的躯体,一点一点,将自己从浅坑里拖了出来。

每一次发力,腐朽的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肌肉纤维仿佛随时会断裂。冰冷的泥土灌进破烂的衣袍,黏在裸露的溃烂皮肉上。他跌跌撞撞地爬出坟坑,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孩,又像一个关节被钉死的提线木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脚步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调动全身的意志。他拖着这具沉重、僵硬、散发着淡淡腐臭的躯体,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这片埋葬他的乱葬岗,向着远方那片璀璨的、喧嚣的、属于青云宗的光明走去。

山路崎岖,布满碎石枯枝。深一脚,浅一脚。腐朽的布鞋早已磨穿,腐烂的脚掌踩在尖锐的石砾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留下一个个模糊的、带着污浊泥水的脚印。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种持续不断的、源自骨骼深处的滞涩感,每一次关节的屈伸都像在对抗无形的巨大阻力。

他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纵的木偶,在崎岖的山路上跋涉。月光惨白,将他孤零零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