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转身引路。
穿过抄手游廊时，雪开始下了。细密的雪花落在青石板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白。府里的丫鬟仆妇们都行色匆匆，看到我时眼神各异，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避之不及。
她们大概都以为，我这个失了势的嫡女，活不过今晚。
老夫人住在府里最清净的松鹤院，院子里种着几棵百年古松，枝桠上积着雪，像一幅水墨画。暖阁里烧着银丝炭，一进门就感到融融暖意，与柴房简直是两个世界。
老夫人斜倚在铺着软垫的太师椅上，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支翡翠簪子。她手里捏着串紫檀佛珠，眼皮微垂，像是睡着了，只有转动佛珠的动作表明她醒着。
“祖母。” 我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听见。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出一道精光，上下打量了我许久，才慢悠悠地开口：“心丫头，你可知错？”
我心里咯噔一下。老夫人是府里资历最老的人，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上一世她对我不算亲近，但也没亏待，只是在我死后，默认了唐柔顶替我的位置。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女不知。” 我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锋芒，“孙女只知昨夜被二伯母派人送到柴房，险些冻毙。”
老夫人转动佛珠的手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哦？你二伯母为何要送你去柴房？”
“许是…… 孙女碍了谁的眼吧。”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就像前几日，唐柔妹妹说我偷了她的珠花，二伯母不问青红皂白就罚我跪在雪地里，也是这个道理。”
老夫人的眼神变了变，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她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想活下去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我心里激起千层浪。我知道，这是老夫人在试探我，也是在给我机会。
“想。”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好的，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老夫人笑了，这次是真的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有我唐家儿女的样子。” 她朝周嬷嬷使了个眼色，“去，把我那床白狐裘取来，给大小姐披上。”
周嬷嬷应声而去，很快取来一件雪白的狐裘。我接过披上，暖意瞬间包裹了全身，但心里却丝毫不敢放松。老夫人这样做，绝不会是单纯的心疼我。
“心丫头，你母亲去得早，你父亲又常年在外征战，府里的日子不好过。” 老夫人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总想着鸠占鹊巢。”
我低着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孙女愚钝，不太明白祖母的意思。”
“你这孩子，” 老夫人点了点我的额头，眼神却锐利起来，“有些事，不用明白得太透彻。你只要记住，守住自己的位置，别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占了便宜。”
她顿了顿，又道：“过几日就是宫宴，陛下会赏赐些东西下来。我听说，柔丫头很想要那支孔雀步摇？”
我心里一动，立刻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那支孔雀步摇是西域贡品，极为珍贵，唐柔要是能得到它，在京中贵女圈里定会风光无限。而老夫人这话，显然是想让我去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