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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门在身后沉重关上,隔绝了外面森林的湿冷空气,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属于法兰西的微光。一股混合着浓烈雪茄、昂贵古龙水、皮革以及某种金属般冰冷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车厢内部被改造成了临时会议室,空间不大,却极尽威压。长条会议桌光可鉴人,一端空着,显然是留给失败者的位置。另一端,则如同众星拱月般坐着第三帝国的核心!
阿道夫·希特勒坐在正中的高背椅上,微微侧着头,那双著名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冰蓝色眼睛,此刻正饶有兴味地、如同审视一件即将入手的战利品般,打量着走进来的贝当。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猫捉老鼠般的笑意。
帝国元帅赫尔曼·戈林庞大臃肿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旁边的椅子,他嘴里叼着一根粗大的雪茄,烟雾缭绕中,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嘲弄,目光扫过贝当胸前的勋章时,更是流露出赤裸裸的鄙夷。威廉·凯特尔元帅,总参谋长,坐得笔直,面容如同花岗岩般冷硬刻板,眼神锐利如手术刀,仿佛要将贝当每一寸衰老和虚弱都解剖出来。约德尔将军则低头飞快地翻阅着桌上的文件,偶尔抬眼投来一瞥,也充满了技术官僚式的冷漠和优越感。
没有寒暄,没有礼节。只有征服者居高临下的审视,如同在打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扔在案板上的老迈雄鸡。
贝当在为他预留的、象征着屈辱的位置上坐下。沉重的元帅权杖靠在桌边,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礼服下炸药冰冷的轮廓,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而灼热的镇定。
希特勒微微前倾身体,双手交叉放在光洁的桌面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磁性穿透力,在寂静的车厢里回荡:“贝当元帅,”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加深,“或者,我应该称呼您,法兰西‘政府’的首脑?旅途劳顿,希望这森林的空气没有让您感到不适。毕竟,对一个老人来说,这样的奔波实在辛苦。”话语里包裹着毒刺般的“关怀”。
戈林适时地爆发出洪亮的笑声,肥厚的下巴抖动着,雪茄灰簌簌落下:“哈哈哈!元首说得对!贝当元帅,您这把年纪,本该在巴黎的咖啡馆里晒晒太阳,逗逗鸽子,享受‘退休’生活才对嘛!何苦来这里受罪?”他夸张地摊开手,环视四周的同僚,“看看,我们这些粗人,只会打打杀杀,可不懂得欣赏法兰西的‘艺术’和‘情调’喽!”
刻骨的羞辱,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弥漫了整个车厢。贝当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感受到戈林那肥腻目光带来的粘稠恶意,能感受到凯特尔冰冷审视下的轻蔑,能感受到希特勒那看似平静、实则将整个法兰西民族都踩在脚下的绝对傲慢!
礼服之下,炸药冰冷的棱角,似乎变得更加灼热。贝当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迎向希特勒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这平静,让希特勒嘴角那丝玩味的笑意,几不可察地收敛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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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微微眯起了眼睛,贝当那死水般的平静,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掌控一切的快感中。他身体向后靠回高背椅,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如同丧钟倒计时的“笃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