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他朝我手里攥着的手机方向抬了抬下巴，目光却牢牢钉在我的脸上，“你做的？”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吉他手和贝斯手的抱怨声戛然而止，通道尽头那扇门后面变得死寂。我能感觉到两道目光从那边射过来，充满了惊愕和探究。通道里只剩下老旧空调机箱在头顶发出沉闷单调的嗡鸣。
我的喉咙发紧，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才勉强点了点头，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
陆野的目光依旧死死锁着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下巴绷紧的线条透着一股固执：“Demo？完整的？”
我又点了点头，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急又重，几乎要盖过他那穿透性的心跳声。
他沉默了几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怀疑、审视，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近乎孤注一掷的期待。最终，他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的空间，动作简洁有力。
“进来。”他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我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汗味和烟味的空气涌入肺里，带着微微的灼烧感。我迈开脚步，从他让出的空间走进房间。这是一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临时休息室兼排练房。几张折叠椅随意摆放着，墙角堆着几箱矿泉水，一张破旧的桌子上散落着烟灰缸、揉成一团的乐谱纸、几根断掉的琴弦。唯一显眼的是角落里一套简易但看起来相当专业的监听音响设备。
陆野在我身后关上了门，“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通道的视线和声音。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还有他胸腔里那依旧没有平复、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放。”他言简意赅，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黑色U盘接口，旁边连着那套监听设备。他自己则走到桌边，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有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T恤的领口上。他的目光没有离开我，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小的、磨得有些发亮的银色U盘。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微微发颤。我努力稳住手指，将U盘插进接口。然后，我拿起旁边那副沉重的监听耳机，犹豫了一下，递向他。
陆野没有接耳机，反而用下巴点了点我，又指了指桌面：“用那个。” 他指的是桌上连接音响的功放按钮。“开大声点。”
我愣了一下。开大声？在这个隔音并不算好的小房间里？外面还有他的队友……但我没有问，只是依言按下了功放按钮，然后把我U盘里那个名为“Riptide”的文件夹点开，选中了里面唯一一个音频文件。
指尖悬停在播放键上，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他依旧靠在桌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盯着那小小的播放界面，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的心跳声，在我的感知里，莫名地又加快了一拍，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期待和无法掩饰的紧张。
我按下了播放键。
第一声鼓点，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重锤砸在潮湿的沙滩上，瞬间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紧接着，贝斯线如同暗流涌动，带着一种沉重粘滞的质感缠绕而上。合成器模拟的失真电流音“滋啦”一声撕裂空气，尖锐而神经质。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旋律，只有层层叠加的、充满压迫感的节奏和扭曲的音效，构筑出一种冰冷、潮湿、令人窒息的深海氛围。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拖拽着，不断下沉，光线在头顶消失，唯有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耳膜和胸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