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忙?不!不是忙!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空洞感攫住了我。那个支撑了我整个无声世界、点燃了我创作灵魂的独特频率,消失了。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湮灭在恢复听觉的嘈杂里。

我挣扎着坐起身,不顾母亲的劝阻和医生的叮嘱,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细小的血珠冒出来,我毫无知觉。我必须找到他!立刻!马上!

“手机!妈!我的手机!”我的声音尖锐而失控。

拿到手机,指尖因为剧烈的颤抖而数次按错号码。终于拨通了陆野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标准、毫无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再拨。依旧如此。

我发疯似的给他发信息,一条接一条。 【陆野!你在哪?】 【我听见了!我能听见了!】 【但你的心跳…我‘听’不到了!为什么?!】 【回我电话!求你了!】

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像投入了无底深渊。

恐慌变成了燎原的野火。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身体虚弱得一阵摇晃。母亲和护士死死按住我。

“让我去找他!我必须找到他!”我嘶喊着,泪水混着汗水流了满脸。

“弦音!你冷静点!”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刚做完大手术!不能乱动!他一个大活人能去哪?等他忙完了肯定会联系你的!”

不!他不会!一种可怕的直觉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他离开了。在我最需要确认这份连接是否真实存在的时候,他消失了。连同他那独一无二的心跳声,一起从我的世界里抽离了。

病房的窗户外,城市华灯初上。曾经寂静的世界此刻充满了喧嚣,每一分贝都像是在嘲讽我。我拥有了全世界的声音,却永远失去了唯一让我灵魂震颤的那一个频率。

我蜷缩在病床上,双手再次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令人绝望的喧闹。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眼泪无声地汹涌,浸湿了枕头。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海的水,将我彻底淹没。

出院后的日子像蒙着一层灰。城市的喧嚣不再是馈赠,而成了无休止的折磨。每一个喇叭声、每一次人群的嘈杂,都像粗糙的砂纸在反复摩擦我新生的、过于敏感的听觉神经。医生说的“适应期”漫长得如同酷刑。

我像幽灵一样飘荡在曾经熟悉的场景里。排练房紧闭着,透过积灰的玻璃,只能看到里面散乱的椅子和蒙尘的设备。问房东,只得到一个含糊的“好像搬走了”。乐队成员的电话要么不通,要么接通后语焉不详:“野哥?不清楚啊…可能去外地散心了吧?”

社交媒体的最新动态停留在手术前一周,一张舞台灯光的模糊照片,配文只有三个字:“瓶颈期。” 再无更新。

那个曾在我无声世界里轰鸣的心跳,连同它的主人,仿佛人间蒸发。

日子在嘈杂和空洞中熬过。一个月后的某个深夜,我蜷缩在公寓的沙发上,头痛欲裂。电视无声地播放着画面,我关了声音,无法忍受任何额外的噪音。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不是电话,是一条陌生的短信,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地址。

【西郊路77号,旧机修厂仓库。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