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蹲在雪地里,直到睫毛上的冰碴快要冻住视线,才缓缓往后退。帆布棚里的暖意被风卷着掠过脸颊,他却觉得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猎鹰”的标记还在,可那个叫伊莲娜的护士,正喂水给小李。
这不合常理。
北境和南境打了五年,双方对待俘虏的手段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联军抓到南境兵,要么送去挖矿,要么在冲锋时当肉盾;而“猎鹰”小队的名声更糟,黑风口那次,他们不仅杀了副班长,还把尸体挂在树杈上冻成了冰雕。
陈默摸了摸腰间的断刀,断口处的金属茬硌得掌心生疼。他绕到帆布棚的另一侧,那里堆着几个空木箱,正好能遮住半个身子。他透过木箱的缝隙往里看,心脏突然缩紧——棚子角落的铁丝网上,挂着十几件灰色的军装,都是北境士兵的,有些上面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小李躺在最靠里的那张床上,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些,呼吸也平稳了。伊莲娜正弯腰收拾地上的药棉,她的白大褂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冻得发红的手腕。旁边还有三张病床,其中一张躺着个南境士兵,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哼哼唧唧地喊着要吗啡。
“别吵。”伊莲娜头也没抬,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吗啡只剩一支了,要留给更需要的人。”
南境士兵骂了句脏话,却没再坚持。
陈默的目光扫过棚子中央的桌子,上面摆着几个罐头,标签是南境的牛肉罐头——这正是他们急需的东西。还有一个铁皮药箱,半开着,能看到里面露出几瓶消炎药。
他深吸一口气,雪沫子呛进喉咙,疼得他咳了两声。棚子里的动静瞬间停了,伊莲娜猛地转过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手术刀,刀尖对着门口的方向。
“谁?”她的声音在发抖,却死死攥着刀,没后退一步。
陈默缓缓站起身,举起双手,露出身上的北境军装。他看到伊莲娜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术刀差点从手里掉下去。那个南境士兵也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动作太猛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别紧张。”陈默的声音尽量放平稳,“我来找我的人。”他指了指床上的小李。
伊莲娜没说话,只是盯着他腰间的断刀,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她的目光在断口处停留了很久,像是认出了什么,嘴唇哆嗦着,眼镜后面的眼睛里突然蒙上了一层水汽。
“是…是你?”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陈默皱起眉。他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女人。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夹杂着爆炸声,在峡谷里滚出长长的回音。伊莲娜脸色大变,冲到棚子门口掀开帆布一角往外看,随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桌子上,把一个空罐头碰倒在地,发出哐当的巨响。
“他们…他们真的撤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连掩护都没留…散兵游勇开始抢东西了!”
陈默心里一沉。刚才那两个南境士兵的话应验了——南境主力撤退,把这里当成了弃子。而所谓的“散兵游勇”,其实就是溃败时趁火打劫的溃兵,这些人眼里只有物资,遇到活口只会灭口。
“小李怎么样?”陈默没管她,几步冲到病床前。小李被枪声惊醒,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看到陈默,突然哭了出来:“班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