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他看着草堆上昏睡的小李,看着墙角互相依偎的伤兵,又看了看那个正低头给南境通讯兵换药的护士,突然觉得那把断刀,好像比这哨塔的石头还要沉。

风卷着雪粒砸在门上,发出沙沙的响。陈默拉过一张破桌子堵住门口,然后靠在桌腿上,闭上眼睛。炉子里的火噼啪作响,像谁在低声说话。他知道,这个雪夜,注定不会平静。

后半夜的雪小了些,风却更烈了,像野兽似的围着哨塔打转,把石头缝里的寒气一点点灌进来。陈默靠在桌腿上打盹,被一阵突兀的金属碰撞声惊醒——是伊莲娜在翻动药箱,铁盒碰着玻璃瓶,发出细碎的响。

他睁开眼,马灯的光已经淡了许多,只能勉强看清人影。伊莲娜蹲在炉边,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个小锡盒,正往里面倒什么东西。旁边的草堆上,小李和两个北境伤兵睡得很沉,呼吸声在空荡的石塔里格外清晰。那个南境通讯兵还靠在墙角,不知醒着还是睡了,只有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干什么?”陈默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伊莲娜手一抖,锡盒差点掉在地上。她转过身,借着微弱的光,能看到她手里捏着几片白色药片,另一只手拿着个空水杯。“那个…通讯兵发低烧了,给他吃点退烧药。”

陈默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脚边的药瓶上。标签上的南境文字他认得几个——那不是退烧药,是镇静剂,剂量足够放倒一头牛。

他站起身,脚步声在石塔里格外响。伊莲娜下意识地把锡盒往身后藏,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被抓住的小偷。

“为什么?”陈默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伊莲娜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他…他知道太多事了。要是被你们的人抓到,会被折磨死的。”

“你们南境折磨俘虏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个?”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塔外的冰。

“不是所有南境人都这样!”伊莲娜突然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我爹就是因为反对虐杀俘虏,才被安上‘通敌’的罪名抓起来的!‘猎鹰’里也有好人,科林队长他…”

“科林?”陈默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你认识科林?”

伊莲娜被他捏得脸色发白,手腕上很快红了一圈。她挣扎着想甩开,却被抓得更紧:“我…我小时候见过他,他是我爹的部下…”

陈默的手指在发抖。他想起三年前黑风口的雪地里,那个戴着银色肩章的南境军官,一刀劈断他的刀,眼神冷得像冰。那时候科林的刀上还沾着副班长的血,顺着刀刃滴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小小的洞。

“他是不是很高?左手手背有块疤?”陈默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伊莲娜愣了一下,点点头:“是…那是他年轻时救我爹留下的疤…你怎么知道?”

陈默突然松开手。伊莲娜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发红的手腕,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没理会,转身走到墙角,从背包里摸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一层层解开——是那半截断刀的刀身,虽然只剩五寸长,断口处的裂痕却清晰可见,像一张永远合不上的嘴。

“这个,你认识吗?”他把断刀扔在伊莲娜面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