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张声远认出了那个男人,是附近一个沉默寡言的修鞋匠,偶尔也会来“听泉轩”喝茶。他心中瞬间了然,白天在巷子里那场“声东击西”,终究是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老陈锐利的目光在张声远脸上停留片刻,仿佛要确认什么,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白天西巷子口的事……是你做的?”
张声远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老陈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有赞许,有凝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往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有力:“好小子!有种!我们……看到了。”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鬼子占我家园,屠我同胞,是畜生!可单枪匹马,纵然你有一身奇技,又能杀几个?又能救几个?”
翠喜也走上前,她没说话,只是把一个还带着温热体温的小布包塞进张声远手里。张声远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黄澄澄的玉米面饼子。
“吃饱了,才唱得动。”翠喜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
老陈的目光变得更加深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想不想……干点更大的?让鬼子听见你的‘声音’,就睡不着觉?让那些狗汉奸,听见你的‘声音’,就尿裤子?”
张声远猛地抬起头,攥紧了手里温热的饼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眼中的火焰,在昏黄的油灯下,燃烧得从未如此炽烈。他没有丝毫犹豫,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斩钉截铁:
“想!”
自那日起,张声远的生活彻底变了。破败的小院成了秘密据点。老陈,这位化名为“老陈”的地下党负责人,成了他的引路人和战友。翠喜则负责外围的联络和物资传递,她杂货铺里的腌菜坛子、米缸底,都成了传递情报和微型设备的绝佳掩护。
张声远的口技,不再仅仅是谋生的工具,它被赋予了全新的、致命的使命。在老陈的指导下,他开始进行系统而严苛的“特种训练”。练习的内容更加精细、更具针对性。
模仿特定人物的声音成为重中之重。老陈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台破旧不堪的、只能勉强收听到微弱日语广播的矿石收音机。张声远像着了魔一样,整夜整夜地守着那台嘶嘶啦啦响的破机器,捕捉广播里日军将领训话的片段。他反复聆听,拆解每一个音调、每一个停顿、每一次气息的转换。他模仿日军驻济南城防司令官,那个以暴躁易怒著称的渡边大佐,练习他那标志性的、带着浓重北海道腔的咆哮:“八嘎!废物!统统死啦死啦滴!”;他模仿特高课那个阴鸷的藤原少佐,练习他那种冰冷、缓慢、带着金属摩擦感的语调:“……可疑分子,格杀勿论。”;他甚至开始模仿一些特定小队长的声音,只为在关键时刻,能精准地“命令”某支日军部队。
除了人声,各种战场音效的模拟也达到了极致。他练习制造部队大规模行军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而是成百上千人整齐划一、沉重如闷雷般由远及近的“嚓!嚓!嚓!”声;练习制造装甲车履带碾过碎石路面的“嘎吱嘎吱”声,以及引擎沉闷的轰鸣;练习制造迫击炮弹划破空气那独特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尖啸,以及落地爆炸的轰响——这需要先用喉咙发出低沉的“呜——”声模拟炮弹飞行,紧接着瞬间转为短促有力的爆破音“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