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猛地抬头,额头沾着土,眼神却像烧红的炭。
“先跟老子跑个坡试试。”他叼着烟,转身就往回路走,步子不快,但异常稳当,那件破旧的劳动布褂子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所谓“跑坡”,就在林场东边,一条早已废弃的运木滑道。
百多米长,坡度不算特别陡,但布满了碎石、裸露的树根和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厚厚一层松软腐叶。
“看见沟里那棵歪脖子松没?”老杜用烟屁股指了指坡下一株长得歪歪扭扭的老树,“给我冲下去。有多快,跑多快。别管摔不摔,底下软和,死不了。”
我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朝着坡顶猛冲上去。坡度加上脚下的碎石腐叶,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滑在油里,极其吃力。好不容易冲到坡顶,早已气喘如牛。
“下去!”老杜的声音从坡下传来,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咬咬牙,心一横,朝着坡下冲去!开始几步还能勉强控制,但速度一起来,身体立刻被惯性拉扯着往前倾,脚下根本踩不实。
碎石滚动,树根绊脚,我像个失控的陀螺,踉跄几步后,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惊叫着翻滚下去!
天旋地转,腐叶和泥土的腥气直冲鼻孔,后背、胳膊、大腿被碎石硌得生疼。
一路翻滚、碰撞,最后“噗”地一声,重重砸在坡底厚厚的腐叶堆里,溅起一片枯枝败叶。
眼前金星乱冒,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就这?”老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嗤笑,“软脚虾!起来!再冲!”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冲上坡顶都耗尽力气,每一次冲下坡底都摔得七荤八素。汗水混着泥土糊满了脸,衣服被树枝刮破了好几处,胳膊腿上添了不少擦伤和淤青。肺像破风箱一样拉得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我躺在坡底的腐叶堆里,像条离水的鱼,只剩下喘气的份儿,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老杜的影子罩在我脸上。他蹲下来,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感觉咋样?”他问。
“累……累死了……”我喘着粗气回答。
“屁!”老杜吐掉嘴里的烟蒂,伸手在我大腿外侧猛地一拍,正好拍在一块摔得生疼的淤青上,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记住从上往下冲的这股劲!这叫‘势’!石头沉不沉?水流急了,照样冲走!豆腐软不软?从树顶上砸下来,石头脑袋也得开瓢!”
他站起身,指着那陡坡:“冲下去,要的就是这股子把自己当成块滚石、当成道山洪的疯劲儿!骨头缝里的劲儿都给我榨出来,头发梢都得给我支棱起来!先把自己弄‘狂’了,弄‘疯’了!这霸道的劲儿练出来,再想着怎么把它收回去,那才叫功夫!”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遥远的光:“老子当年练这个,一天冲三百趟!冲得眼珠子发红,看啥都想撞过去!后来……嘿嘿,抬桶水都费劲咯。”
“那……那还怎么打架?”我忍不住问。
老杜没直接回答,只是抬起他那条看起来干瘦的手臂,随意地朝着坡边一棵手腕粗的小树挥了一下。